蓝韵在五日后醒来,蓝山喜极而泣趴在床榻边哇哇大哭发泄着这段时间的担忧和害怕。
蓝韵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来,蓝山附耳倾听,手忙脚乱的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来喂给他吃下。蓝韵感觉嗓子好点了开口询问那日后来的事情,蓝山倒豆子一样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末了还颇为气愤的小声说了一句师叔真让人寒心。
蓝韵苍白的脸僵了僵,片刻后才问,“送我去戒律堂?”
“是啊!”说起这件事蓝山就气得慌,“那日我亲耳听到师叔祖和师叔说的,等你好了将你送戒律堂去。师兄,我还会骗你不成,你怎么还不相信呢。真是的,我白替你不值了。”
蓝山气冲冲的走了,蓝韵躺在床榻上久久回不过神来。蓝山的话还犹言在耳,他还是难以相信,她,要送我去戒律堂?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满心疑惑无人来解,蓝韵黑漆漆的眸子犹如千年寒潭,此时潭水翻涌形成漩涡,一旦踏入将被吞噬的万劫不复。
蓝韵每天都望着药炉的大门口,那人一直都没有出现,他有些失望但是第二天照样望着门口的方向。蓝山倒是每天都在他身边围着他打转,他心烦意乱的挥开蓝山的搀扶,“蓝山,你每天都在药炉照顾我,不用去照顾小师叔吗?”
蓝山被推开有些不明所以,闻言撇撇嘴酸溜溜的说道,“小师叔现在用不着我照顾了,她搬到松柏苑和师叔祖住了,有师叔祖照顾哪里还需要我。你就少操这些闲心吧,我现在的任务是照顾你。”
蓝韵垂下头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片刻后神色如常的抬起头轻轻哦了一声。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蓝韵的身体慢慢康复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方琦嘱咐好好将养着,平时情绪波动不能太大,又嘱咐蓝山记得按时来药炉拿药。
蓝韵平静的道谢后领着蓝山回了之前住的厢房,莲舍已经没有他们住的地方了,她也不再需要他们了。
蓝山很满意,师兄终于不再问关于小师叔的事情了,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心。
蓝韵完全康复后戒律堂的弟子来将他带走,蓝山追出去阻拦,弟子瞪眼呵斥他再阻拦一并送进戒律堂去,蓝韵对他摇摇头,蓝山缓缓放下手臂低垂下脑袋。
蓝韵被带到了戒律堂的静室,弟子关上房门守在门口。蓝韵静静的打量室内,静室内的摆设和其他地方的一样,地上三个蒲团磨损的很严重,香案上升起的袅袅烟雾缭绕在室内,闻之使人平心静气,这是……安神香?谁会在这里点安神香?不是说要受罚吗?怎么不是送我去戒堂?
冷轶推门进来看到蓝韵跪在蒲团上,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蓝韵,你可知错?”冷轶破风箱样的嗓子沉声问道。
“弟子知错。”蓝韵俯身一拜。
“错在何处?”
“弟子以下犯上,滥杀无辜。”蓝韵再次叩首,低垂头颅。
冷轶摇摇头失望的看着他,“你错了。”
错了?
蓝韵惊讶的抬头看向冷轶,也看到了冷轶眼中的失望,他平静的心绪突然翻涌。
“把你送到静室是我的意思。妖邪来犯,愤而反击,击杀妖物这些都没有错,错的是你的心。”冷轶望着淡淡的烟雾说道。
“我的心?”蓝韵顺着冷轶的视线看去,青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你好好想想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冷轶看着蓝韵迷茫的双眼说道,转身关上房门离去。
蓝韵呆呆的跪坐,错的是我的心?
王琬琰最近太勤奋了,每天早上不用张道人催促就起床了,起床后先围着小院子跑几圈,然后打一套拳法,接着再复习一下剑法,最后吃过早饭去上早课,开始新的一天的征程。
下了早课,王琬琰抬步往藏书楼走去,自从那日的事情过后她常往藏书楼跑,每次一待就是大半天,有时会忘记吃午饭,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放下书回去。这样的次数多了后她就随身携带着小糕点小零嘴什么的,饿了就吃几块,这样也不至于耽搁看书。
藏书楼共上中下三层,藏书之丰富,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前有上古神话传说,后有当代小说传记,第一层的书最多,分门别类有历史类,人物传记类,人文风俗类……第二层的藏书较第一层少很多,显然要划分的细致一些,分为星宿,风水,基础术法,神话传说,人物传记,地志记录等等;至于第三层藏书更少,书架上落满了灰尘,零星几本泛黄的书放在上面,残破的仿佛风一吹下一刻就会化作尘埃,几卷竹简在这里显得特别突兀,柔软光滑的锦缎失去了原有的光鲜亮丽,被包裹的竹简完好无损,竹简上的字迹依稀可见,岁月的侵袭使得这些字迹渐渐淡化,终有一天会消失在时光的长河里。
王琬琰现在还看不懂那些天书般的竹简古籍,她跪坐在二楼靠窗的蒲团上,手上拿着一本蓝皮封面的书在仔细的阅读。室内寂静无声,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照射着宽阔的室内,雕梁画栋的室内顿时流光溢彩,捧着书卷看书的小女孩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外面夏日炎炎,知了在树上懒洋洋的鸣叫,燥热的空气使人心烦气躁,清风徐来,带来丝丝凉爽,驱走烦躁不安。
咕噜噜……肚子唱起了空城计,王琬琰眼睛不离书,手伸向腰间悬挂的小布袋在里面掏了掏。没有?她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低头看去,布袋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糕点碎屑静静地躺在袋子里。王琬琰揉了揉肚子遗憾的合上书,还差一点儿就看完这本了,算了,明日再看吧。将书放回书架上,她缓步朝外走去。
走出藏书楼迎面扑来一阵热浪,暴露在阳光下王琬琰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放进了蒸笼里,闷热的透不过气来。快步穿过藏书楼前空旷的院子跨进长廊下,没了头顶强烈的太阳光直射顿时好了很多,王琬琰擦擦额头上冒出的汗,尽量靠着阴影的地方走。
吃过了饭,王琬琰回到松柏苑的房间里午休。日头越来越毒辣,外面的知了叫得更起劲了,王琬琰烦躁的将被子拉上来蒙住脑袋,翻个身继续去找周公下棋。
“过几日莲舍就修复好了,到时候你就搬回去。”张道人呲溜一口徒弟亲手做的冰粉含糊不清的说道。
“师父,不要,我怕。”王琬琰停下手中的笔抬头可怜兮兮的看向张道人。
“这有什么怕的,放心,只要你不再流血就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在莲舍重新布了结界,那些魑魅魍魉进不去的。”吃完最后一口,嘴里嚼着葡萄干,张道人随意的擦了擦嘴说道。
王琬琰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桌上的纸吹干上面的墨迹递给张道人,“上次也说不会闯进去,结果还不是被蛇妖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了进去。幸好当时我昏迷着,不然可能得吓死。”
“你还好意思说,上次要不是你流那么多血招来了那些东西的觊觎,怎么会有后来这些事的。”张道人仔细检查徒弟交上来的作业,皱眉说道,“你这字还是要多练,手上力度不够,明天再加一块坠。”
王琬琰点点头应是,“师父,您这才吃了我的东西呐。我劝你善良点。”
“呵呵……你师父我还要怎么善良啊,要不要帮你把妖物全杀光啊?或者把蓝韵拖出来打一顿啊?”张道人冷笑一声。
王琬琰无话可说,半晌才抻着脑袋,用怀疑的小眼神盯着张道人开口问道,“真的布好结界了?不会闯进去?靠谱不啊?”
“你不信就算了。你搬不搬?不搬明天我就叫人把你的东西扔出去,随便你住哪里去。”张道人一巴掌把纸拍在桌子上,大着嗓门说道。
“你扔。你给我扔出去我把你东西也扔咯,看谁扔的快。”比嗓门王琬琰没在怕的,小孩子的声调本来就高,此刻吼出来的声音尖锐刺耳。
“嘿,你还威胁我来了。”张道人掏了掏耳朵,臭丫头故意的。
“没有啊,师父您教的嘛,礼尚往来啊。”
礼尚往来是这么用的?
张道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眯着眼睛冷声问道,“搬不搬?”
王琬琰感觉到危险,本来打算再皮一下的,到口的话又转了个弯,“搬。”
“明日就搬。”张道人决定道。
王琬琰点点头,“行吧。明日师父帮我搬吧。”
王琬琰哭丧着脸,看吧,才住习惯又要搬了,这和上一世的租房经历何其相似啊。可怜的孩子啊!抱紧我这个弱小无助可怜的自己。
搬家提上日程,张道人冷厉风行说干就干,当天下午就把王琬琰的东西打包送回了莲舍,第二日一早等王琬琰早课结束回来时松柏苑的大门紧闭,怎么敲门张道人都不开。
“师父啊……”王琬琰在门口喊了这么一句话后就走了,张道人支棱着耳朵仔细的听门外的动静,听到脚步声越走越远他才悄悄地从门后探出脑袋来。
“哎呀,臭丫头终于走了,我歇会儿。”张道人拍着胸口坐到石凳上喝口茶,“一天天的在你面前晃悠,我都没有一点儿私人空间了。臭丫头贼精贼精的,看个书都要偷偷摸摸,生怕被她发现了。还好总算是被我忽悠走了,哎呀……自由啊!我来了……”
王琬琰回到了莲舍,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小院里重新栽种了花草树木,黑色的泥土看不出曾经沾染过鲜血的样子,空气里是淡淡的栀子花香,池塘里的荷花打了花骨朵,粉嫩嫩的颜色合着碧绿的荷叶煞是好看。有道是“嫩竹犹含粉,初荷未聚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