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成功后,他们回到了梧桐市。
李顺安心拉着林建宁去影楼拍婚纱照。
他们选了价格不到1000元的婚纱照套餐,因为不需要婚礼服务(他们并不打算摆酒席),所以价格低了很多。
价格高的套餐有两三千、五千、上万,内含香港澳门等蜜月游,价格越高得相片数量就越多,可以选穿的婚纱、礼服也就越多。
李顺安说他们也就拍照纪念一下而已,要不了那么多相片,有几张就行了。他们选的套餐虽然便宜不过有外景拍摄,所以林建宁还挺开心的。
拍婚纱照那天,到了影楼他们才发现自己被骗进了一个不断让你加价否则别想出来的圈套。
先说婚纱礼服的选择。
交定金那天店员明明说好可以自由选择四套服装。等真正选的时候,套餐价格低的顾客只能到二楼小房间里选,那里的婚纱礼服不但样式陈旧土气,而且看上去脏兮兮的好像从来没洗过一样。
林建宁撅着嘴问:“交定金时不是带我们去看的是一楼的那些漂亮新潮的婚纱吗?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二楼的古董?”
穿着套裙的美女店员笑吟吟地回答:“一楼的服装是价格五千元以上套餐的新郎新娘选穿的,您想穿的话也可以,不过要加钱,选穿一套100元。”
建宁折回二楼小房间看了一眼那些礼服,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将那些肮脏的婚纱穿在自己身上,式样老套也就算了,婚纱散发出一股臭酸的霉味,走近一摸一闻浑身起鸡皮疙瘩。
李顺安说他无所谓,他穿二楼的,让林建宁去一楼选。
好不容易去二楼选了一套白色紧身的婚纱穿好,去找化妆师化妆,第二个坑来了。
化妆师说戴假指甲要加收钱,100元一套,理由是:“您戴过之后肯定不能给其他顾客戴了,所以您要买下来,如果喜欢,拍完照后您可以带走。”
戴完指甲,之后上眼影和戴眼睫毛,化妆饰说那也要加钱,不加钱的那些质量太次了,化出来像鬼一样。
脸上扑粉底也要加钱。
化装师给林建宁推荐了一套进口脸部美容液,说是涂上去之后能让她的皮肤变得水嫩水嫩的。
化妆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最后居然把李顺安也说服了,同意用那套美容液,加价200元。
拍完4套服装的照片,他们原定999元的婚纱照套餐,已经被加价到了2000元。
过了几天影楼通知他们去选照片,按他们原来交的999元钱套餐,四套服装可以选择25张相片入册,有一张大照片装在玻璃镜框里,还有几张可以摆在桌面上的刻在水晶球上的小照片,一张像明星宣传电影电视剧类似的海报的超大海报照。
摄影师帮他们拍了几百张照片,照片琳琅满目,选照片让他们眼花缭乱。
林建宁看了这张又看那张,左右摇摆下不定主意要哪张。李顺安倒很干脆,看着相似的照片只留一两张,剩下的叫工作人员全删了。
最后还剩50张。
工作人员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他们都要了:“多要一张只收40块钱。人生一辈子只结一次婚,照片拍得这么漂亮,删了多可惜啊!多要相片的话我们可以帮你们加大相册的尺寸,再帮你们多做几张印在水晶里面的相片,可漂亮了,四面都看得到。”
建宁犹豫不决。
李顺安问她想不想要,想要就要了:“反正人生也只有这么一次。”
建宁说那就要了吧!
又多交了1000块钱。
可是照片真的拍得很好啊!
婚纱照上的她,肌肤如雪、美目流盼、桃腮带笑。李顺安化了妆,唇若涂朱、睛如点漆,英气逼人。
她很喜欢那张他们选定做海报的照片。
是他们去公园拍外景时拍的。两人慵懒地坐在草地上,李顺安穿着黑色的西装,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林建宁穿着白色低胸婚纱。
他远远地触摸着她的手指尖,头微倾、眼含笑,深情凝望她;她则低头望着脚下绿茵茵的草地,含羞带笑,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哈巴狗布娃娃。
还有一张他们两人手握着手坐在餐桌前的照片,林建宁也很喜欢。
照片的背景选在厨房里。
墙上贴的是灰色边框黄格子墙纸,餐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
桌布上摆着面包、油条,两杯咖啡和一杯牛奶。林建宁一只手搂着粉色的布娃娃,温柔地看着身边的李顺安;李顺安一只手拿着勺子喝牛奶,另一只手握着林建宁的手。
场面看起来非常的温馨和谐。
一切都显得那么、那么的美好。
夫妻好合,如鼓瑟琴。
按照李顺安爸爸请算命先生算好的黄道吉日,他们把去民政局登记的日子定在2007年2月27日,农历初十。
林建宁刚好27岁半。
李顺安比她小半岁。
27号那天,林建宁下半身穿了一条蓝色牛仔裤,上半身穿着一件粉色毛衣。披散着黑色的直发,脚上穿着厚跟松糕鞋。
李顺安还穿着他那套超级土气的西装。
两人一大早就去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去民政局填好表后,再去指定的照相馆拍照片。
照片要下午才能取,所以他们去商场逛了一会。
李顺安把他卡里2月份发的工资取了出来买了一台冰箱,算是置办结婚家具。
他们两人的单身宿舍里摆了电脑、电视机、书柜、衣柜、书桌、餐桌、床,已经非常拥挤了,冰箱只能摆在李顺安七楼学校发的一米二的床边。
林建宁分到的五楼单间比李顺安的房间面积稍大一些,所以他们决定把新房设在五楼,七楼改造成厨房。
下午三点终于拿到了结婚照。
照片上林建宁瞪着黑色的大眼睛,梨涡浅笑;李顺安脱了眼镜,深眼窝,小眼睛,瘦脸庞,看起来像十七岁的高中生。
照片上的林建宁长着一张圆圆的、微胖的娃娃脸。
两人肩挨着肩,头向对方靠拢,看起来有点像姐弟。
扯证异常顺利,他们拿着照片去民政局,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帮他们打出了两本鲜红的结婚证,一人一本,交到他们手上。
李顺安一走出民政局的门口就迫不及待地给他妈妈打电话:“拿到结婚证了,以后就我们俩人凑合着过啦!”
她妈妈在电话里说:“怎么这么说话呢?难道结婚了不要爸爸妈妈了?”
李顺安语无伦次地答:“不是的,妈妈。我……我本来是想说……我一激动说错话了。”
说完冲林建宁挤眉弄眼的吐舌头,用没拿手机的手使劲骚头发。
过了几天,李顺安爸妈叫他们回家。
回到李顺安家,林建宁看到他家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他爸妈、嫂子、还有村子里专门帮忙左邻右舍办红白喜事的几个中年男女正忙着杀鸡宰鸭、洗菜洗碗。厨房里几个大锅同时开火,两个乡村厨师一人掌管两铲勺,大汗淋漓地炒菜。
李顺安的侄子侄女站在门口端茶递水招呼进门的客人。
屋子里里外外摆满了饭桌。等着吃饭的客人一边喝茶、吃糖果、嗑瓜子一边聊天。
小孩子兴高采烈地你追我赶,满屋子跑,有的钻到桌子底。
”你家里是在办什么喜事吗?”林建宁问李顺安。
“是在办喜事,咋们结婚啊!”
原来是为他们举办婚礼摆酒席。
连婚纱都没穿就做新娘,自己做新娘都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她,没谁了。
坐在一堆陌生人中吃饭让林建宁很不自在。
请的人都是他们村子里的,一户请一个,加起来也就十桌左右。林建宁一个都不认识。
乡亲们吃完饭后又聊了会天后一哄而散。
桌子上都是残渣剩菜;地上满是骨头、纸巾。
一片狼藉。
林建宁和李顺安帮着收拾残局。
他们住了一晚。算是举行过婚礼了。
第二天,林建宁爸妈打电话来叫他们回去。
李顺安爸爸递给林建宁一个很大很厚的信封叫她交给她爸妈。
里面装的是5000块钱的礼金。
5000块在农村算是很大的一笔钱了。林建宁不知道这5000块钱是他爸爸帮人修了多少台家电,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血汗钱。
她拿信封的手有些抖。
心里多少有些感动,忍着没掉泪。
回到林建宁家,她爸妈也像李顺安家那样,全村每户请一人摆了喜宴。
因为林建宁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在苗县的风俗里,一般上最小的女儿出嫁,都要摆酒,称“闭门酒。
那5000块礼金,林建宁给了她妈妈摆酒用,亲戚们给的红包,妈妈叫林建宁收了,说留着让他们买房时用。
就这样简简单单把自己嫁了出去。
就像去镇上赶了一次集,去商店里买了一条裙子,去最近的饭堂吃了一餐饭。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钻戒,没有婚礼上父亲牵着她的手,走过长长的教堂过道,将她交给新郎。
什么都没有,只有现实生活中,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她和他。
林建宁和李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