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荫还是收拾心情,回了月凤家,携奚阿婆回宜城。因为又是坐船,柳荫真是担心奚阿婆晕船,两人这次没有什么行李,柳荫主要就是陪着奚阿婆。因为冬天天气冷,船上的机油味更重,混着船舱里各种人的味道,连柳荫都守不住,干脆到甲板上找了个角落窝着,任冷风吹了一路。
奚阿婆坐船坐怕了,过完正月十五,原定要回去的日子,奚阿婆死活也不肯走了。而柳荫的爹,因为老婆走了个把月,把自己和儿子两个人都带得灰头土脸,饱一餐饿一顿,衣服被褥也不会弄,自然不肯放柳荫娘去。那柳荫只好自己回了上海。
过完年,铺子里有个伙计没回来,月凤只好在报上登了广告,招人。
到了月底,才有人拿着报纸找上门来,问是不是招人。这一来还是两人,一男一女,一色的高高大大。柳荫忙打电话喊月凤来看看。
月凤一见他们,心里就高兴,两人简直都是衣服架子啊,和杂志上的模特一般高。仔细一问,两人是双胞胎,通辽的,旗里的王爷投靠了日本人,他们的父亲算是反对派,便带着一家子南下投靠亲戚。两个人也争气,齐齐考上了沪上大学,是大学生。旗里本来就没什么钱,他们一家子算是叛逃出来的,也更没什么钱,上个大学开销不小,两人就想出来打打工。看见广告就过来了。哥哥叫古格尔,妹妹叫古乌兰。
月凤让人拿了最新款的西服和旗袍给古氏兄妹一试,那是相当好看。月凤问他们上着学呢,怎么来上工?古格尔说:“那没事啊,我们没课的时候就来,反正离得也不远。”
月凤立马就敲定了。
这两兄妹一来,铺子就热闹起来了。小姐太太们总是爱来,没话找话地和古格力聊个天;古格力浓眉,单眼皮眼睛有点肿,厚嘴唇,高鼻梁,尖下巴,不笑的时候有点面瘫,笑起来有点小害羞的样子,身材魁梧,大个子一双大长腿,穿上西服,就跟电影明星似的。古乌兰身高腿长,白净脸皮,也是单眼皮丹凤眼,月凤让她照月历牌上的美人画了细细的眉,衣服总是给穿出神韵出来了。两人还有点落魄蒙古贵族的气质。总之,衣服穿在他们身上,比单调地挂那,要好看多少倍。古乌兰身上的衣服,总是卖得特别好。
两人又是一色的爽朗性格,和铺子里的人很快就打成一片。
柳荫站他两身边就是个小矮人。加上娃娃脸,看起来更显小了。
两人来,头一个月,生意就翻了一倍,月凤高兴,让柳荫多封了他们薪水。两人拿到钱很高兴,呼朋唤友地要请大家去吃烤全羊。月凤也高兴,答应了他们早点打烊去吃饭。
伙计们高高兴兴地关了门,跟着古家兄妹一起出了租界,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巷子,老远就能看见一家饭馆门口挂着只血淋淋的羊。已经是初夏,烤羊肉的伙计打着赤膊在火前烤羊肉。一行人跟着古格力,第一次这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气氛很热烈。古乌兰下班的时候就换了裤子,也是很豪放地坐着,拼起酒来,丝毫不输哥哥。
喝到高兴,古格力用蒙语唱起歌来。柳荫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只觉得荡气回肠,简直要给他唱哭出来。饭馆里其他桌居然也有人唱和。
“美丽的草原,已经不是我的家,哈哈哈........“古格力也笑着笑着便要哭出来。
一群人喝得东倒西歪,也不知道古氏兄妹住哪里,只好也把他们带回铺子里,古格力给伙计们扶到后院和伙计们住一起,古乌兰给柳荫带到了自己的小阁楼里。
古乌兰喝多了,半夜起来找水喝,柳荫忙给她端了一杯。喝完,她也不想睡了,盘腿坐在地铺上,告诉柳荫,自己差点嫁给蒙古王爷做侧福晋。还好父亲不肯跟着王爷投靠日本人。其实有点怀念草原,骑马射兔,很好玩。不过听说现在王爷和福晋们也都住并不住在旗里草原上,而是都住在应天,满洲皇帝在那里。
“在科尔沁,他们都喊我格格呢,哈哈。“
”是,给古格格请安。“柳荫打趣她。
”我这穷格格没什么赏你的,就赏你个耳刮子吧。“古乌兰作势摸了一下柳荫的脸。
哈哈............
柳荫听得很有趣。聊着聊着,柳荫也把落尘的事告诉她。聊着聊着,两人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