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思远继续盛情相邀:“凌天,你就同我们一起去吧!”
凌天离开广州城已十一年有余,这期间她不是没有回过广州,尤其是头几年她曾接连回去过三次,只为找寻她失散的儿子。
可几番努力过后却还是杳无音信,因而伤心绝望的凌天这几年都不敢再踏入广州城半步。
这次穆思远为大局着想期望凌天可以配合大家一同回广州为瑞麒之母祝寿,如若粤剧成功解禁,那将会是全体粤伶的天大福音,所以凌天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悲伤的往事她不愿忆起也不愿去面对,因而迟疑了许久后她都没有应允对方。
这时,一旁的凌罗摇着母亲凌天的衣袖娇笑着央求道:“娘,你就答应穆叔叔吧,我也好想去广州玩,阿罗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进过省城呢,听叔叔阿姨们说那里可热闹了,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听完,凌天俯下身子轻轻捏了捏凌罗的小鼻子。
“娘还不了解你的那点小心思,你就是想吃至美斋的叉烧酱,对不对?没出息的小丫头!”
凌罗则傻傻地点了点头,且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美滋滋地回了句:“阿罗就这么点追求,我可不想成什么大气候,吃好喝好,天天开心,那阿罗就觉得最好不过了。”
这愿望听起来简单,可若真正实现却也没那么容易,只是凌罗还小,同她讲这些大道理,怕是她也没兴趣听。
紧接着,凌天侧身浅笑着对穆思远说:“穆大哥,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再给你答复如何?”
不错,穆思远他正好计划着三天后携戏班子的全体成员赶往广州,因而他当即欣然应允。
第二日晚,凌罗跑出去玩耍时,凌天一个人在屋内的镜前痴坐。
她很久没有这般仔细地观察过自己了,虽众人皆称赞她美人依旧,可不知不觉间,她发觉自己的眼角已生了些浅浅的细纹,这也许就是从前人们说的“岁月的印记都一一写在了脸上”吧!
以前不懂的许多事凌天在这一恍惚的刹那似乎全都弄懂了,比如说什么叫做珍惜,什么又是流年...
广州在她的印象里已经渐渐模糊远去了,可昨日穆思远忽地说要回去时,往事种种夹杂着些许忧思又如暗涌般悄然袭上了她的心头。
凌天害怕这种感觉,因这感觉一来全身就好似被掏空一般,所以她必须将这可怕的情绪竭尽所能地遏制住,再遏制住...
就在她怅惘于昔日之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当当当”的响声。
幸好,叩门声及时将她从遐思中解救了出来,于是凌天缓缓起身前去应门。
来人是个女子,只不过长得粗眉大眼,英气逼人,与一般的娇俏粤伶很是不同,她就是凌天的师姐小蜻蜓。
小蜻蜓?是当年大成国起义时那个追随师父英勇无畏的女伶么?
没错,就是此人。
当年起义失败后,陈茂文被困惨死,小蜻蜓孤身一人躲躲藏藏,一路向北最终逃至韶关,投靠了先来一步的同行穆思远。
如今的她同凌天一样早已褪却了往日的青涩,愈发成熟,也愈发坚强勇敢。
小蜻蜓进门后,与凌天一道坐在床边闲聊了起来。
不知为何一声叹息过后,小蜻蜓将双手舒坦地撑向后面,接着几分慵懒几分轻松地与凌天忆起了往事来:“终于要回广州了,多少年没再去过那了,从前我一想起广州就觉得好怕好怕...尤其是想到师父被清兵乱刀砍死的情形,还有那些东躲西藏,东奔西走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都是发生在广州...所以每每想起,我都会有种心被撕裂的感觉...”
小蜻蜓松了松肩膀后,进一步感叹着:“所以啊,广州在我印象里就是个鬼门关,既然我闯出来了,那肯定就不想再回去了!”
说到此处时,凌天也深有同感。
接着,她又禁不住忆起了当年的种种,那些不堪的画面一闪而过时,她赶忙按了下自己的胸口,可思绪虽止住了,但余悸却犹存。
小蜻蜓瞧出了凌天的忐忑,继而她话音一转,又娓娓说道:“可过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一天,我再想起来的时候,好像一下子就突然释怀了。”
“是什么原因呢?”
见凌天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小蜻蜓赶紧将双手向前挪了挪,撑着床,翘起双脚轻松地回话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也许就是时间吧!都说时间久了所有的忧愁均可慢慢被冲淡,人也就不知不觉长大了,我看这话确有道理,时间真是味解药,解掉了我身体内所有的毒!”
这时,小蜻蜓的脸上已是挂起了淡淡的笑容。
“所以我呀,只当过去的苦难是种历练,战胜了这些苦难后我反而觉得自己还挺厉害的!”
说完后,小蜻蜓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看得出往日的伤痛在她心里真的已经过去了,且她对现在拥有的一切很是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