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展盈由于惊吓过度,早已失了心神,因而呆呆木木地摇了摇头。
叶琛见女儿如此,也不再危言相逼,而是掏了肺腑之言道:“我之所以决定放他一条生路,一是我不想在府上大开杀戒,让你受惊;二是我顾及你的颜面,怕此事声张,日后你难以做人。”
说到此处时,叶琛总算是露出了些许慈父之光,确实他会网开一面全因叶展盈。
而后他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解起了女儿来。
“今日你既然请了赵清阳为徐棣保驾护航,那我猜赵清阳多半也已知晓了此事,我也不想让他见到如此凶残之景,毕竟我很看好这个年轻人,一直有心招他为婿。”
这时,叶琛恩威并施道:“如果你真的体谅为父的良苦用心,那我就帮你做个了断,嫁给赵清阳为妻,我就彻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放那贼逆离开广州城!”
说到此,叶琛留意了下叶展盈的反应,见她依旧目光呆滞,神色惶恐,没有作声,有些不快的叶琛立即态度反转,狠狠地撂了话说:“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派人将他捉回,如若那贼逆反抗,刀枪无眼,他若没了性命,你可休要怪爹爹不仁。”
此等惊悚之语一出叶展盈顿时吓得瘫倒于地,虽她此前做过决定欲嫁赵清阳,可当时赵清阳并未应允,但此刻父亲步步紧逼,令她措手不及...
无奈,叶展盈心想这也许真的就是自己的命,此时的她已彻底没了反抗意识,只得含泪点了点头,向父亲许下承诺。
眼见女儿终于答应,叶琛也算松了口气,继而他保证自己定会说话算数,放徐棣一条生路。
经历了这番大起大落后,深受刺激的叶展盈好似失了魂魄一般踉踉跄跄地踱回了自己的闺房之内。
而另一头,赵清阳、徐棣、吴承昊三人慌忙出府后,心中的巨石算是落了下来。
由于心中的恐惧还未走远,因而三个人谁都没有多言语,十分默契地加紧了脚步火速远离这凶险之地。
没多久,三人便赶到了马车停放之处。
到此,他们仨才真的放松了下来。
由于惊恐过度,徐棣衣袖内手臂缠着的绷带已裂,血正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
对他而言现在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仍十分后怕,好似闯了鬼门关一遭。
徐棣想不通的是自己明明差一点就被抓进了阴曹地府,但却不知为何竟又侥幸逃脱了。
还有一个人,吓得也很惨,那就是吴承昊。
那会,他差点吓得小便失禁,直到此时站在马车前,他的四肢仍如痉挛一般,不停地微微抖动。
吴承昊虽只是个帮手,可面对狭路相逢的叶琛他仍是害怕极了。
现在他回想起来不得不承认叶总督的肃厉真是不容小觑,在他眼中鬼差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的恐怖,只有“阎王”二字才配得上他的威仪。
可叶琛明明似已发现了什么,但为什么最后却又放了行。
三人事后虽皆仍感害怕,但却着实猜不透叶琛那变幻莫测的心思。
接着,徐棣向赵清阳简单言谢,此时,虽为情敌的二人均心照不宣。毕竟这一遭洗礼没白经历,二人好似同一战壕的战友一般,坚强有力地握了握手。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相逢一笑中...
片刻后,徐棣匆匆上了马车,与另外两人离去出城。
如叶展盈所料,没有通行文书,徐棣根本无法顺利出城,好在此事已先行准备妥当。
过了城门后,赵清阳的两位车夫留下,九死一生的徐棣骑上了事先准备的白马回头望了广州城一眼。
这深深一眼即是告别!
告别过去的一切!
告别他心爱的姑娘!
紧接着,一个转身后徐棣挥手扬鞭,策马前行,驶向远方...
又过了一日,傍晚,为防止再生波澜,长了经验的叶展盈趁守卫交接,最为松懈之时,协同男扮女装的洛鸿勋和自己的贴身婢女一起紧忙出了总督府。
回了吴承昊的住所后,洛鸿勋才算是安了心,恰巧此刻吴承昊也刚刚从洋行回来,于是洛鸿勋便听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昨晚自己未见到的惊险一幕。
吴承昊讲的天花乱坠,洛鸿勋听的毛骨悚然。
洛鸿勋心想当时若他是徐棣,说不定早就吓得双腿瘫软,哪还有胆量与那凶煞非凡的总督大人对视?
看来自己藏在房里与徐棣交换跟吴承昊他们与总督大人博弈暗战比起来算是简单轻松的多。
当晚,洛鸿勋躺在床上心中默想,这帮伶人义军真是勇气可嘉,竟会甘冒杀头的风险揭而竿起,反抗清廷。
之后,他又禁不住回想着自己从幼童到如今这些年走过的路,从鸦片战争中父亲战死沙场,到舅父沉迷鸦片颓废而终,再到红巾军起义清廷请英军支援镇压...
如今的清政府一直被那些可恶的洋人榨取欺凌,渐渐已沦为他们的傀儡不说,却又不思进取,只会盘剥鱼肉老百姓。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炎黄子孙都要成了亡国的奴隶。
想到这,洛鸿勋的心里好生悲凉...
营救徐棣一事总算告于段落了,没几日,洛鸿勋便得了赵清阳的提拔,正式升为怡兴洋行的三班。
虽然只是个三班,与当时方衢耀的大班相差还很远,可这一刻,洛鸿勋仍是十分满足,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真想将这一切告知父母,望他们在天之灵,可以佑他飞得更高,走的更远。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勤恳又聪明的洛鸿勋在提出了保单方案后一跃荣登了大西洋钟表行的第一把交椅。
今后除了难以决断的大事外,钟表行诸事宜皆由洛鸿勋这个三班全权负责。
彼时年少的洛鸿勋尚不知晓,他的人生旅程才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