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位于渭河延岸、秦岭北麓,是这中原浩土的都城。
都城所在之地,少不了天子的百来号嫔妃,而近日宫中的这么一位,染病卧床数月之久,诸多太医医治无果,圣上怜爱,邀天下名医进京为其诊治,这日来了位自号吕医仙的青年。
皇城后宫之中,佳丽三千,就盯着这位俊秀的年轻医者,两手空空地走过长长的过道,进了这娘娘的屋子。
吕医仙微眯着眼睛,给娘娘号了脉,阴郁攀上他的眉梢,随行的张公公察言观色,问道:“娘娘这是怎的啦?”
吕医仙摆摆手道:“这病,我治不了,治不了啊。”
张公公问道:“娘娘身娇体弱,不就是染了风寒嘛,你治不了还称什么医仙,给我滚!”说罢就抬腿踢向那吕医仙的屁股。
吕医仙侧身一闪,张公公踢了个空,身子没了重心,倒是摔在了地上,惹得一众妃子嘲笑。
“你这臭小子,给我等着。”张公公出了这般洋相,很是恼怒。
吕医仙笑着说道:“怕是娘娘的病w话我治不好,你张公公也吃不了兜着走吧。”
张公公脸色一沉,顿时无话可说,圣上早就差遣了自己办妥此事了,这拖延了数月了,眼看着娘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病急乱投医,找些江湖郎中来宫里,只求瞎猫撞见死耗子。
吕医仙伸手扶起张公公,笑盈盈地望着他。
张公公只觉得眼前这人笑的十分瘆人,他竟然有些害怕,站起身子推门就要走。
吕医仙道:“你便把娘娘丢在此处,自己逃窜而去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今天跑了,你的脑袋跑的了吗?”话语间他仍是笑盈盈的。
张公公刚移开的步子又挪了回来,伴君多年的他,不难听出身后人话里有话。
张公公侧转身子,又打量了一番这个自称九华医仙的吕氏。
粗布衫搭配一双草鞋,应是个穷酸郎中,却偏偏生的一副细皮嫩肉的面庞,且面对在自己与这后宫群芳丝毫没有胆怯,此刻更是与自己谈笑风生,不对,这人这般年轻,哪里会是什么医仙,顶多是个捣药的臭学徒呀。
张公公气急败坏道:“你小子玩弄本公公,你这耍泼皮的东西,糊弄我!”
吕氏掩面笑了起来,说道:“你说的不错,我哪里是什么郎中,可我却甚是了解娘娘的病,而且也只有我救的了娘娘。”
张公公此刻已对眼前人失去了基本的信任,他说的任何话都如同放屁。
可忽然,吕氏双指间凝聚起一抹光亮,他轻轻一挥指,那光亮便落在娘娘的额头上,渐入体内,娘娘的面色便似乎好了一分。
众嫔妃眼见此景,甚是吃惊,张公公更是懊恼自己有眼无珠,他赶忙跪下地来,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仙人驾临,多有冒犯......”
张公公悄咪咪地抬起头,瞅了眼那吕医仙,看他那指尖道法,兴许还真能救娘娘于水火,眼下自己的小命就全仰仗他了。
吕氏道:“娘娘并非寻常病症,我需要在大雁塔塔顶,给娘娘祈福,方能根治此病。”
晋昌坊内,大慈恩寺里,有一座七层佛塔——慈恩寺塔,又称大雁塔。
大雁塔七层浮屠,只对外开放一到六层,除了当今圣上和护国法师,再没有第三个人等上过七层,张公公自然也不知道这大雁塔里蕴藏着什么秘密,以往都是圣上独自前往,他只能在门前候着,眼前这人开口提出这条件,自己也颇是为难。
张公公瞧了眼床榻之上的娘娘,他是圣上颇为疼爱的妃子,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的脑袋也要搬家,他战战兢兢地说道:“你真能医治娘娘的病?”
吕氏点头说道:“只要能在大雁塔塔顶,我便能祛邪避凶,你家娘娘不日便能安然康复。”
这后宫之地,便也是豺狼虎豹之所,那些妃子们都盼望着这位娘娘就此去了,省的圣上日夜惦记她,故而此刻她们也都是来看个热闹,但瞧见了这吕氏略显神通,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便着了急,这最迫切的便是安娘娘。
安娘娘讥讽道:“会使些障眼法,便出来招摇撞骗?”话毕便使唤下人要撵走吕氏。
虽然皇城里的下人各个人高马大,但此间也无人敢就此上前动那吕氏分毫,方才他显露的神通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虽然这普天之下不难听闻有一些奇能异术之辈,但真亲眼所见,还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况且这二位娘娘其间的摩擦,这宫里的人谁又不知道呢,明摆着是这位安娘娘趁火打劫。
在这群笑里藏刀的姐妹面前,安娘娘说话不作数了,连下人都使唤不动,便推门气急败坏地去了,几个贴身丫鬟跟在她后头,一路赔笑也没讨得好果子吃,脸上多了几个巴掌印。
安娘娘回到自己的别苑,第一件事便是把自己锁在房里,显然她很是慌张,戴满手饰的玉指都在颤颤发抖,她拉开抽屉,将里头一封信笺丢到取暖的火盆里烧了,只能看见几味极其罕见的药引字样在火焰里逐渐化作灰烬。
这是数日前送来的家书,看来这位娘娘是做了贼,心里啊,虚得很。
张公公将吕氏一事告知了圣上,又连夜打点安排,把那位娘娘连同吕氏,一道送到了大雁塔门前。
吕氏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他接连拍打了数下张公公的肩头,说是这道麻烦他了。
张公公苦笑道:“都是给皇家办事,保个脑袋,求个平安,还劳烦先生大显神通,医治好娘娘的病。”
吕氏摆摆手,道:“那位护国法师怎么不见踪影?”
张公公指了指月色下的塔尖,道:“在上面候着您呢。”
吕氏点点头,让张公公吩咐下人抬着娘娘上了塔去,自己则望向远处的月亮。
随后他纵身跳起,三两步便上了塔顶,他距离月亮又近了几分,怔怔地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