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独珈这里待的几天,可谓是听尽了世道,独珈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不能整日都黏着他,一天到晚闲来无事便到处窜窜,于是那些下人传来传去的各种风吹草动我都听了个遍,什么谁跟谁决斗最后双双殉于涯下,什么殇氏家族后辈跟博家后辈又打起来,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不得不长辈出面调和,或是哪家帝国的公主皇子为了抢濠芩山上难得一遇的宝贝而出现纠纷……
总之在濠芩山上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包括帝国内部出现弑君,抢位抢到多疯狂,囯与国之前的明争暗斗,散股势力互相挑衅争霸,攻杀神兽等等,听着简直乱的捋不直这种种的矛盾……
相比之下,我反而觉得【三十六将】的立场很是简单,虽然名声不好,但也没有什么令人烧脑的勾心斗角,独珈也是,跟大伙的关系同样没那么复杂,至少出门一身轻,没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针对,这点,当然也比【三十六将】的好,就如作为第三将的我,出门还要时刻提防着有没有人埋伏。
唉……
这日子得怎么过呀……
我下巴撑在桌面上,心中十分烦恼,明日便是楚漆筵席的第一天,按照独珈的意思,我明日是一定要出场的,可是,我没有给人家准备过什么礼物,明天总不好空着手去吧,但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也不过是从我的住所搬来的那些衣服,其余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虽说濠芩山上宝贝多,都是难得一遇的珍品,可人家是第一大国之君,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都会献上礼品,那些礼品肯定珍奇的不行,我现在作为一个大坏蛋,本来就不被人看好,明日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被大伙鄙夷一把自己的礼物,那肯定十分丢人!
可是……
我能怎么办……
我现在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估计只有自己……
好烦呀……
不想去了……
我跟他又不熟,干嘛要给人家送礼……
莫名其妙!
不去了!
不行不行……
我晃了晃脑袋,心想,万一我不出面,海把我抓过去了,岂不是更没有面子?
可也没有空手参宴的道理啊……
到底怎么办……
好烦呀……
“对了!”我猛然坐直身体,大悟道,“我可以给他准备一个无价之物啊……”
——
第二天一大早,小翼便来门外唤我,我迷迷糊糊地醒来,下意识摸了摸旁边的位置,意料之中的,独珈没有回来,从我留下到开宴的这些日子,独珈看起来都挺忙的,我很少再与他碰面。
“比例大人,我们该出发了。”小翼在门口唤道。
我起床穿好衣服,简单洗涑一番便去开门,小翼见我出来,头微微低下,对我的态度甚为恭敬。自从那日独珈答应我在此地住下,他便重新吩咐了下人好生照料,小翼就是在那时才知道我是比例,我并不觉得比例的名号有什么,可是在身份曝光之后,任凭我怎么对小翼示好,她的态度始终保持恭敬,与疏离,对此,我心中感到很是无奈。
“这么早?”
“不早了大人,楚尊的寿筵子时就开始,现在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我们现在过去,已是较晚的了……”小翼小心翼翼地说。
“啊?子时就开始了,那你怎么现在才叫我?”
“我怕……扰了大人的美梦……”
我见小翼甚是谨慎的姿态,也不敢多说什么真把人吓着,“独珈过去了吗?”
“殿下说他要先忙完手头的事,让我先来带大人过去。”
“哦,那我们走吧。”我摸了摸袖子里准备好的东西,心情十分期待,这么大的一场寿筵一定很精彩吧。
一出门,外面果然十分热闹,我只是几天没有出门,外面竟装扮得简直跟翻了一番重新给装修了一样,一下子褪去了阴冷,覆盖了满满的喜气。我坐在一顶步辇里,整个人都趴在窗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新奇的一切,许是我是跟着独珈的人走的,很多人不知道我的身份,也就没有对我表示出敌意或恐惧,瞧步辇一路经过的地方还有不少女子在嬉戏,我被她们欢快的笑声吸引住了,心中很羡慕地看着她们……
我也想玩……
“干什么呢?”耳边忽然吹来一丝暖气,吓得我整个人往后一栽,定睛一看,原来是眛兒。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我不悦地看着她。
“看什么这么专注,我上来了你都不知道。”眛兒瞧着窗外的风景,“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么?”
“没,你怎么上来了,独珈的人怎么没拦?”我坐正身体,略微嫌弃地看着她。
“你……”眛兒一脸伤心地捂着心口,“你居然不想看到我……”
“……”我是这个意思吗?
“比例大人,柏小姐说想见你。”步辇停住,小翼的声音从骄外传来。
柏小姐?
谁啊?
我探头出去,站在步辇前面的赫然是之前与我打过几次照面的柏舒,柏家大小姐,她找我做甚?
“柏舒,你找我做什么?”我不解道,这应该不是来寻仇的吧,我最近可什么都没做啊,难道是他们【三十六将】里的人把人家给得罪了?
“我,可以上去跟你们一起坐吗?”柏舒强装淡定地说。
听到柏舒的请求,我先是一愣,感觉很不可置信,她居然不怕我?
“可以啊。”
我并没有驳了人家的面子,心中反而为画风有一丝回到正常而感到高兴,至于对人家对我是否图谋不轨这种考虑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自从上次被海训惨了之后我就意识到,对我而言,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海更恐怖的存在了。
柏舒得到回应,心里不免长长舒了口气,她动作利索地上了步辇,不敢多做耽搁,上来的时候,她避过昧兒似笑非笑的眼神,姿态端正地坐在我和昧兒对面,神情保持着她惯有的高冷。
尽管一切的动作都很流利,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心中有多么紧张,她是来套近乎的,这是对她的用意赤裸裸的翻译,她知道像眛兒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可以看得无比透彻,因为这是他们这些高层上的人基本的交际态度,但是她敢上前来主动搭话,不怕被赶走,正是柏奇跟她讲过,第三将不难搞,让她来碰碰运气,她也相信昧兒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当场撕破脸皮之事。
事实上,【三十六将】之所以被那么多人排斥,跟他们毫无底线的行事作风固然有关,跟大部分人对他们的嚣张跋扈无可奈何有关,但真正让他们这些顶层势力极度排斥的原因其实是【三十六将】的‘不近人情’。
【三十六将】从未将他人的示好放在眼里,不论是谁,他们或许是瞧不上,或许是懒得做一些周旋之事,总之,真正入了【三十六将】之人几乎不与任何势力有过深交,加之自远古时期【三十六将】就已经存在,他们之间的人员更替少之又少,一个个不知在这个世间活了多久,拼实力,不过,拼经验,不过,拼心智,更是望尘莫及,就别提靠算计能让他们讨到什么好处。
柏舒看着眉宇间尽显稚嫩的比例,心中的压力缓缓下降。
或许,爷爷说得对。
这个第三将,不难搞。
——
我看着柏舒端雅的坐姿,心中叹道,不愧是大家族之人,这气质着实是好,“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柏家族的大小姐吧?”
“是的。”柏舒微微一笑。
啧啧,是个美人呢,之前碰过的几次面光顾着打架了,都没有好好看看这些所谓的大人物。
“你找我有事?”
按道理,柏舒作为柏家的大小姐,又是柏奇疼在心头的人,应当有人护送才是,怎会来蹭我这地。
“我是来跟比例大人道歉的。”
“道歉?”我疑惑地看着她,“为何道歉?”
柏舒从袖中拿出一物,“这是诛草,大人可还记得?”
我看着那诛草,赫然想起那日上台去比赛,结果被一个叫斐亦的人耍赖将了一军的丢人场面,顿时神色古怪地看向柏舒,“所以呢?”
“那日我等还不知道您是比例大人,多有怠慢,在这里我替柏家跟您道歉。”柏舒微微颔首。
我看柏舒态度诚恳,加之我也差不多忘了那事,就没多做计较,“道歉就不用了,我没放在心上。”
柏舒笑着点点头,然后将手里的东西双手递给我,“这诛草是属于您的,请大人收下。”
我摆摆手,拒绝道,“不必了,东西你拿回去吧。”
“大人这是不接受我们的歉意?”
“接受,但是东西当初你们既然已经给了人,就没有拿回的道理。”
柏舒笑了笑,将诛草放在桌上,移到我面前,我按住她的手,道,“东西不用留下。”
昧兒身体倒在我身上,悠悠道,“小比例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拿回去罢。”
我偏头看了昧兒一眼,好想把她从我身上推开。
好重啊!
“如此便罢,不知大人是否应允我与您一同前去参宴?”柏舒收回诛草,礼貌地问道。
我不顾昧兒的暗示,直接应道,“可以。”
昧兒嗔怪地看着我,你怎么能让她上呢?
我看回她,你都上了人家怎么就不能上了?
昧兒冲我眨眼,太挤了……
我看了看空旷的地,反看她,这地方这么大,够坐啊。
昧兒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然后整个人躺下来,头直接枕在我腿上,“不够睡!”
我无语地看着她,这是闹脾气吗?
对面的柏舒面上闪过几丝尴尬,我对她笑笑,然后将昧兒拉起来,推到一旁去,眼神示意道,好好坐着!
“比例大人是第一次来濠芩山吗?”
“对啊。”我如实应道,随后我立刻想起濠芩山大宴百年一次,不禁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柏舒笑道,“实不相瞒,这个地方我已经来过几次了。”
“啊?这里不是百年才能到一次吗?”我惊讶道,难道……
我看着年轻的柏舒,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了那么久的人啊。
“确实如此。”
我僵硬地看向昧兒,“你也来过几次了?”
“姐姐来了好多次了呢。”
我忽然感到心头一阵凌乱,不会吧,这都多少岁啊这是……
“你们……原来都这么大了啊……”我木然地说。
昧兒不高兴地说,“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都这么大了,姐姐一直都是年轻的!”
柏舒听到我的话,仅是笑笑,“比例大人看着很年轻,应该还没过百吧?”
“当然没有,我成年没多久的。”
“这么嫰啊……”昧兒忽然凑近我的脸暧昧地说。
“哪里嫩了,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大了。”语罢,我看着柏舒,好奇道,“柏小姐可是已经有了婚配?”
“没有。”柏舒摇头,“我爷爷说现在成婚还太早,如果没有心上人,婚不成也罢。”
“哦……”这观念倒还挺新颖的。
“比例大人,您最近可是在追求独珈殿下?”柏舒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倒追的模式这么明显,傻子才看不出来。”眛兒霸道地搂着我的腰,“姐姐告诉你啊,独珈不是一般人,你要是没把握拿下他,最好尽早断了对他的念头,不然迟早会吃大亏的。”
“那你上次还帮他?”
“姐姐不也是被逼的吗,你看他大殿下都来人家面前放话了,姐姐要是不从,以后的日子可能就更难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