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个月时间,我终于正常地吃了一顿家中的常饭,拿起娘帮我盛好的饭,刚一抬头,我就看到母亲头上不知何时长出的白发,我微微愣了下,忽的鼻子一酸,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自己的父母到底只是普通人,也要经历岁月的摧残,然而这并不是最让我难过的事,最让我难过的是,我忽然意识到我的父母总是不懂得对自己好一点。
我知道娘亲是想要拥有很多东西的,比如像其他女人一样能过几日奢侈的日子,像看了很久而买不起的首饰,像想出去外面走走看看的幻想等等,然而一切却因这个家庭而禁锢了她的脚步,她不是真的承受不起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她总是想将最好的东西给她最爱的人,不论是我,还是爹。
爹也一样,常年为了维持这个家庭,多年在外奔波,他的面上同样布上了岁月的痕迹,娘亲也是知道爹辛苦,所以才默默的将自己心中一些属于女性不论何时都不会泯灭的期待藏在心口。
想到此处,饶是再香的饭菜,此时我也是难以下咽,但是我又能如何呢,我一直都是若比,若比才是我父母的孩子,我不会拿比例的那套来改变他们的生活,我也相信,他们不会喜欢那个在世人面前罪不可赦的比例。
我迟早会回归我的生活,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实际上,现在的若比能为爹娘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小比,你怎么了?”若琳在我碗里放了一块肉,我看向母亲,她的眼里满是关爱。
“没有……”我低下头,闷闷地吞下一口饭。
“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若韩同问。
我叹了口气,若琳轻轻碰了我的额头,道,“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啊?”
“娘,我打算再学一年就离开成院。”
“为什么?”若韩问。
“我学得差不多了,该学的都会了,还留在成院做什么。”我戳着米饭说。
若韩皱眉,“再学两年。”
“不要。”我低头,斩钉截铁道。
“不要胡闹。”若韩低声呵斥。
“娘!”我转头看平日最疼我的娘亲,“我已经达到申请正常离开成院的资格了,我不想再留在成院了,成院一点都不好……”
最后一句我说得很小声,成院好不好,外人看来是十分好的,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去都没有,可是只有在里面待过才知道好不好,我从来只跟爹娘报喜不报忧,在成院受的委屈谁能晓得……
若琳见父女二人僵持,暗暗拉了拉我的袖子,“阿韩,在成院学的是小比不是我们,她觉得学好了便是学好了,你何必跟她较劲呢。”
“她还小,能懂什么,多学一点总归是好的。”若韩板着脸道。
“我当然懂了,我有分寸!”我不高兴地说。
“你才几岁,爹走过的路比你吃的盐还多,你懂多少?”
“你老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我猛地站起身,“我不管,我回去就申请离开成院,再学一年我就不学了!”
说罢,我转身钻到房间去。
“哎哎。”若琳看着人饭都没吃就跑了,脸上尽是无奈,“你们两个,这有什么好吵的,饭都不能好好吃。”
“我还不是为了她好。”
“行行行,你有理,你对行了吧?”若琳放下碗筷,喊道,“小比,出来把饭吃了。”
若琳喊了几声都没有动静,若韩碗筷重重放在桌上,“你看她这脾气,一句话都说不得了。”
“你们哪次不是一言不合就吵,她有错,你也对不到哪里去!”
若琳起身去叫人,“小比,出来吃饭。”
我趴在桌上赌气,若琳推门进来,“小比,快出来。”
“不吃!”
“你爹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较劲,快出来吃饭。”
“不吃!”
“好好,我今晚劝劝你爹,答应你这件事还不行吗?”
“真的?”我目光灼灼地抬头看娘。
只要有娘出面,就没有搞不定我爹的事。
“娘骗你作甚,快来吃饭。”若琳正了脸色,我赶紧听话出去吃饭,免得娘找机会反悔。
——
在家的日子过得飞快,这段时间,我将万水捏碎了混进汤里,每日观察爹娘的神色,那真是好东西,娘隔一段时间就会吃药,但是服了万水后脸色出奇的好,连郎中都称奇哉。再过些天,我就收到成院要提前开课的消息,我高兴地去收拾行礼,这下终于可以不用每天提防高辉那家伙在门口蹲我了。
“小比,这东西你用不用啊,带着会不会太麻烦?唉,带着吧,万一用到了……”
“小比,这些多余的东西行李装不下了,你要不……唉?娘再帮你弄一个行李……”
“小比,吃的带不带?娘帮你一块装进去了。”
“小比……”
……
“娘,你不用给我装这么多,我拿不了。”说着我把多余的东西往外拿。
“小比,你娘给你准备的东西都放好了吗?”爹从门外走进来。
为了不引发爹的一顿训,我默默将拿出来的东西又放回行李里边,“好了好了,差不多快好了。”
“爹帮你叫了一辆马车,收拾好了就可以出发了。”
“好。”
爹娘送我到村口,我上了马车,与他们挥手告别,在挥手中又开始了一次分离,娘的眼里蓄满泪水,爹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我带着满腔愧意缩进马车里,心里默默发誓,今后一定要变得更加有出息,这样就可以有多一点时间陪在爹娘身边,不用再像现在一样东跑西跑。
马车在路上颠簸了好几个时辰,我琢磨着大概还有一个时辰要到,忽然,马夫放缓了速度,我的头探出去,只见不远处站着几十个人,看他们的模样,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劫匪,若是平时,我定然让马夫改道多跑点路,当然,这也意味着我可能会面临着天黑才能到成院以及要给马夫加三倍的价钱才能让马夫不把我扔给那些劫匪独自跑路,但是如今已然不同,对于这种情况,我有更方便的方式解决。
“姑娘,前面有劫匪,他们已经注意到我们了,咋办?”马夫犹豫地看了我一眼,“现在绕道,快一点的话应该不会被他们逮住,但是……”
我知道他的意思,“不用了大叔,咋们直接过去吧。”
“姑娘,他们可是劫匪啊……”马夫惊讶地说。
“我知道,我们直接过去,放心吧,没事的。”说完我就钻回马车内。
马夫将信将疑但还是按我的话往前赶,“姑娘,我丑话可是说在前头,等会要是摊上事,我可帮不了你。”
“你就放心往前走吧大叔。”我从小小的窗口望出去,劫匪大概有几十来人,不成问题。
“兄弟们,拦下前面的马车。”在山口等待猎物的劫匪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将我们要经过的山口堵得死死的,“老规矩,有财劫财,有色劫色。”
“大哥,那马夫咋办?”一位机灵的小弟在旁边问了一句。
“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大哥,那马车我们劫不劫?”
“劫了马车,马夫还怎么做生意?不劫!”
“是,大哥!”劫匪们精神满满,异口同声。
我在车上笑了笑,极好的耳力将他们的话尽收耳底,原来我们这里的劫匪还有点职业道德,也不算全坏,难怪马夫敢过去,想来也不是第一次碰见的了,也罢,让他们不碍事就行了。我轻轻弯了下手指,一股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直接将前面挡道的劫匪震飞起来,禁锢在半空,马夫一看前面这种场景,顿时吓得一哆嗦,下意识要返道,我赶忙道,“别怕大叔,劫匪现在已经动弹不得,我们快些过去。”
“小姑娘,那,那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
“小姑娘,你是成院学堂内院的学子吧?”马夫肯定地说。
我下意识想否定,但转念一想,觉得这种事还是不要暴露得好,于是我道,“对。”
“难怪……”马夫加快速度,不一会儿,我们就远离了山口。回归平静之后,马夫开始絮絮叨,“我听说啊,成院的学子很厉害啊,特别是内院的学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厉害了……”
我尴尬地笑笑,成员内部的事情我了解得极少,毕竟我也只是在成院外部转过,至于里面的人有多厉害我就更不清楚了,不过听一些传言的描述,应该也是挺厉害的。
马夫专心赶路,我靠在马车里,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指上的戒指,这戒指外形与刻痕十分精致好看,戴在手上也不紧致难受,甚至可以自由转动,偏偏就是取不下来,隐不下去。若是普通的意义便也罢了,但那日从濠芩山下来见钟眼据点的人注意这枚戒指,想来是有一定的代表性,我心里不禁多了几分担忧,【三十六将】这么不讨喜的身份,可莫要引起什么不友好的注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