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瞳感动的沉默着，仿佛在思索该从何说起……静谧的夜晚，除了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几乎就没有一点杂音……片刻，欧瞳再次开口……
“……鬼野、鬼冢、鬼寺从幕府时代开始，就是佐藤家的家臣……我的妈妈和凯的妈妈是鬼野家一对同卵同胞的双生姐妹花……我的妈妈叫鬼野依锦，凯的妈妈叫鬼野依秀……她们长得几乎一摸一样……很美很美……”
“看你，就知道，你的母亲有多美……”雷杰低声说。
“作为佐藤家的家臣，千百年来，这个大家族一直有着自己生存和保持兴盛团结的家规和手段……而古往今来，要想维持一个王朝或者国家、家族团结不衰，又不需要一兵一卒的最好办法，就是——女人、联姻……”
“他们中很多的权贵都维持着一夫多妻制……而为了防止家族内部过度的联姻带来的遗传学上，近亲结婚可能造成的基因退化和畸形，家族成员的嫁娶被规范和明确记载在族谱中……三大家族的男人们，不允许娶包括佐藤家本家在内的任何家族中的女人……而佐藤家的男人，却必须娶一个以上三大家族中的女人……前提必须是推算出来的，血缘关系超出五代以上的……这样，佐藤家，就用联姻的方式，牢牢的控制着三大家族……而三大家族也心甘情愿的依附着佐藤家……”
“那佐藤家的女人们呢？从来没有听说佐藤家有小姐的……还有三大家族那些没有被佐藤家选中的女人们呢？她们怎么办？你姓鬼野，跟母姓……你父亲又是谁？”雷杰敏锐的察觉到问题所在。
“没被选上的三大家族的女儿们，和佐藤家的女儿们可以自由嫁娶，但是对象必须是亚洲人……否者会被剥夺姓氏，逐出家门……这是家族为了保证血液纯东方的族规……也就是凯的妈妈为什么叫唐秀的原因……而我的妈妈，却被选上了……不得不放弃理想，放弃尊严，怀揣着新女性的智慧和知识，去履行一个大家族的陈规陋习……做一个男人的妻子之一……”
欧瞳讪讪的笑着，心却是痛的：“而……我跟母亲姓……那是因为，任何佐藤家的女儿，都必须跟母亲姓，只有儿子，才可以姓佐藤……这也是佐藤家从来没有小姐的原因……所以，我的父亲，你该猜到了吧？是佐藤家的男人……”
感觉到欧瞳说起母亲时，那种溢于言表的痛心和爱，以及谈到父亲和姓氏时那种自嘲和恨意，雷杰皱眉不语，只是若有似无的亲吻欧瞳的颈背，肩膀，耳垂、脸颊……给她无言的支持和鼓励……
“佐藤家本家，经过那么多年的变迁，也分成了好几房，有的虽然同样姓佐藤，却是出了五代的血亲……分管着佐藤家各个领域的事业、产业……但是总决定权和最高领导权，都归佐藤家嫡系的宗主一家……而我父亲那一脉，只是掌管佐藤家教育文艺事业的旁系……”
“你父亲是佐藤清逸？”雷杰想了想问，怪不得，欧瞳明明是个宁静又涵养的淑女，却会着一个黑道小姐的利落身手，因为那是一个作为黑道世家后代必须会的基本防身术，而佐藤家，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有着浓浓黑道背景的将门，哪怕欧瞳父亲掌管的是文，也无法例外的逃开黑色的底。
“是的……”欧瞳点点头，父亲是教育界的巨头，也是赫赫有名的学者，只是，这样一个传播学问教导青年的威望人士，却是一个不折不扣沉溺于家族旧习的可悲男人……
“说下去吧……别怕……”雷杰蹭了蹭欧瞳的脸颊，他知道，这些只是造成欧瞳现在矛盾个性的起因，而真正让欧瞳恐惧的根源还在后面……
“本来，妈妈可以逃，但是因为凯的母亲那时已经不顾一切的跟着凯的父亲离开了日本，所以，妈妈必须背负起身为鬼野家女儿的命运……于是，妈妈成了父亲的三房，而除了正妻，所有偏房都不得入住大宅，而偏房的女儿，和正妻的女儿，都由偏房抚养……而所有偏房生下的儿子和正妻的儿子，都被留在大宅让正妻亲自教养着……女孩们除了特定的祭祀节日可以跟着母亲一起进入大宅，其余时间都无法进入……于是，妈妈带着我，生活在香港，那里有我父亲的产业……每次，父亲来出差或者公干，都会住到我和妈妈的家，那也是我难得可以看到父亲的时候……而记忆中，我只见过父亲不到二十次……”
“你母亲呢？还在香港？”雷杰问。
“妈妈……”欧瞳的泪缓缓地落在雷杰的手背上……
雷杰了然的再次收紧手臂：“别伤心……乖……”
“妈妈……那是一个很黑很黑的夜晚……我们的别墅出奇的宁静，连平时小狗偶尔乱叫和佣人时不时穿梭的声音都没了……妈妈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女人……她敏锐的感觉到了反常……摇醒睡梦中的我……这一切，我清楚的记得——”
“曈曈，曈曈……醒醒！”鬼野依锦压低着声音轻唤熟睡的女儿，她试过了，别墅的电力装备已经被掐断，因为刚才那一声压抑的低吼，她醒了，同时也让她知道，别墅的一楼，保镖和仆人正在经历生死的考验……
“妈咪……”五岁的欧瞳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闪烁着没睡醒的朦胧和被叫醒的不解。
“嘘……曈曈，别出声……妈咪带你去一个地方……曈曈乖……”依锦拉起欧瞳小小的身体，随手抄起薄毯子裹上，赤着脚，抱着欧瞳往房外而去。
欧瞳乖乖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紧紧抱住妈妈的脖子，黑暗的过道中，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凭着熟悉的感觉，她知道，母亲把自己带到了二楼的会客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