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这个医生久经阵仗见惯了各种场面此时也是一阵尴尬，荆飞说话太直接了，根本就没给他留一点面子。
尴尬是尴尬，不过他却没有发作，他刚刚那么说纯粹是习惯性的套话，目的就是要先给病人家属一个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人家一眼就看穿了这些套话。
还有一点，他比谁都清楚病人的状况不容乐观，荆飞身为病人家属发生这种事心中难免暴怒，所以他自然不会真的生气往心里去。
荆飞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伤到了医生的自尊，又连忙陪笑道：“对不起医生，我刚刚说话有些激动，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医生很大的摆摆手，身为医生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大度都没有也就白活了。
说完话后，医生又低头仔细的审阅了一遍各种诊断书，这才认真说道：“先生，病人的情况目前并不乐观，其中尤其有两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既然荆飞这么直接，医生干脆也说的直接。
“哪两点？”荆飞问道，心中不好的预感再次浮现。
医生却没有马上回答荆飞这个问题，而是看着他严肃的说道：“病人最初是由两名警察送来医院，根据那几位警察的描述，病人应该是酒后驾车不小心冲出了高架桥，然后直接冲进了距离高架桥不远处的湖泊里。”
荆飞没有出声，这一点他已经从程思雨那里了解到了，他知道医生说这番话肯定有所目的。
果然，医生说完停顿了下，似乎是在等荆飞消化掉这些内容，然后才继续说道：“在病人送来医院第一时间，我们就组织了专家团队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然后便直接进行了针对性的手术治疗，暂时算是将病人的生命保住了，不过……”
说到这里，医生稍微停顿了一下，看向荆飞，发现荆飞正是聚精会神的听着自己说话，这才继续说道：“只不过病人手术后的情况并不乐观，因为病人从送来开始就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很多状况我们只能通过自己的诊断来判定，所以现在病人身上还存在一些隐藏的不稳定因素，而根据我们后期进行的全面检查发现其中有两个可变因素最为强烈。”
“哪两个可变因素？”荆飞的心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第一个可变因素是病人的大脑在出事时受到了重创，现场的真实情况我们医院也并不清楚，不过根据几名警察的描述应该是病人在冲撞高架桥时头部和某处发生了强烈撞击，我们专门对此进行过检查，撞击很严重，而且是撞击的右脑和太阳穴中间，我们分析病人目前仍没有苏醒很可能和头部的重度撞击有关，根据我们检查结果分析出的撞击程度，病人哪怕是苏醒后也很可能留下某种隐疾。”医生的表情很严肃。
“什么隐疾？”荆飞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下来。
医生同情的看了荆飞一眼，这才说道：“根据我们的检查结果和分析结果显示，病人的头部撞击已经造成了严重的脑震荡，苏醒后很可能会造成头晕，失忆等症状，当然，这只是我们一种不好的猜测，也许我们的分析过于敏感，病人苏醒后也许会没有任何的并发症，毕竟病人始终处于昏迷中，也没有旁观者目睹当时的切实场景，一切都只是我们在诊断后的推断。”
荆飞咬着牙没说话，医生虽然说的轻松，可是他心里却没有任何的轻松感，他相信医生如果没有某些切实可靠的根据绝对不会说出这番话，也就是说，张丹彤的手术虽然成功，不出意外保住这条命没有问题了，可是头部的撞击却会让她留下深刻的后遗症，而且，这种可能性还很大……
一旁的程思雨此时却早已吓得面色苍白，她也不是傻子，同样听出了医生话里的意思。
可是医生给两人的打击却并不止此，此时他忽然很同情的看了荆飞一眼：“先生，还有个更坏的可能我要提前告诉你一声。”
“什么可能？”荆飞抬起头来。
“根据我们目前的检测结果，病人头部撞击的程度十分强烈，已经严重影响了小脑细胞的死亡率，也就是说，除了刚刚我跟你说的头晕和失忆等并发症外，病人今后很可能会永远都醒不过来，她会一直这样的昏迷沉睡下去……”说到最后医生的声音里已经充满了同情，甚至话一说完还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似乎是生怕荆飞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动手揍他似的。
荆飞没有动手打医生，他也不是那种没脑子的白痴，可是他的脸色却已经变得无比难看，饶是他的心脏承受能力足够强大此时也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丹彤竟然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一想起这个可能，荆飞的心脏就有种抽搐的压迫感，让他喘不过气来，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虽然自己跟张丹彤在一起没几天，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几乎全都是做那种事，可是张丹彤却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这种最坏的可能有多大？”
下一刻荆飞抬起头来，两眼紧紧的盯着医生问道。
“目前病人还在麻醉中，初步诊断这种最坏的可能概率大概在百分之三十左右，具体情况要等到麻醉药效完全过去才能进一步诊断……”医生说的很保守，生怕激怒了荆飞。
“……”
荆飞却长出一口气，只有百分之三十，这个概率他还能接受，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来问道：“你刚刚说有两个不确定因素，还有一个是什么？”
医生也被荆飞的强大承受能力给佩服的不行，他估计如果换成另外一个男人此时不是冲上来抓着自己质问自己就是被打击的崩溃过去了。
虽然佩服，可是医生却同样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犹豫了下问道：“先生，，你和病人结婚后有孩子了吗？”
“什么意思？”荆飞听的一怔，随后心中就是一动，反问道：“医生，你是不是要告诉我，病人的第二个可变因素是她今后都不能生孩子了吧？”
“不是绝对不能生孩子，是今后病人受孕的可能性会变得微乎其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医生看着荆飞的眼神更加同情，毫不隐瞒的解释道：“我刚刚跟你解释过病人出事的状况，根据我们的检查分析，病人在冲入湖中到被救出之前的时间过长，强大的水压已经严重伤害了病人的身体某些内脏部位，其中最严重的是肺部和子、宫，我们先前进行的针对性手术也是这两方面，目前肺部的伤害不是很大，不出意外后期恢复没有任何为题，可是子宫的伤害却大的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你应该知道女人身体这个部位的敏感性，我们手术虽然进行的很成功，堪称完美，可是毕竟不是神仙，因为病人被送来之前已经拖延了太多时间，尽管我们尽全力保住了女人的子宫不被切除，可是子宫的性能已经受到了难以恢复的伤害性，今后受孕的几率变得微乎其微……”
“哇——”
荆飞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没坐在地上，可是身边的程思雨此时却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是程思雨的内心不够强大，实在是这一切结果太过沉重，尤其是同为一个女人，她比谁都清楚一个孩子对女人的重要性，哪怕是刚刚医生说到张丹彤很可能变成植物人时她都可以承受，可是现在听张丹彤今后很可能不能生孩子她却怎么都忍不住了……
“有没有办法救治她？”荆飞强忍着心中的沉痛问道，怕医生不明白，又加了一句：“我说的是尽一切办法，如果你们医院不行，我可以带她转院去其它医院医治。”
“博仁医院虽然不能说是燕京最好的医院，不过医疗团队和水平也差不到哪儿去……”医生说的很含蓄，虽然没直接说意思却已经很明白，博仁医院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就算整个燕京应该也很难找到更好的治疗方案。
“华夏不行，那世界上呢，难道全球都没有更好治疗的方案？”荆飞还是不死心，无论张丹彤是变成植物人还是不孕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这个我也不确定，全球这么大，其它国家的医疗水平或许有更好的治疗方案，不过……”医生也被荆飞的执着给感动了，可是却不得不给他一盆冷水：“可是现在病人的状况根本不能移动，别说去国外，就是其他医院也不能去，稍微移动都可能增加她的病情。”
“我明白了，谢谢你医生。”
荆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医生真诚的说了声谢谢，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玻璃房，虽然医生的话已经很明白，可是他却依旧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犹豫了下，荆飞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自己决定绝不会去拨的号码。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电话接通后，荆飞对着里面说道，声音里露出一丝无奈……
“什么事？”
电话里传出一个柔美的声音，很冷，不过却没有任何的犹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