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白色纱布的缝隙中看见了一块粘着牡蛎肉的披萨，正被送入一个巨盆大口中。有些发黄的牙齿一下接着一下嚼着上面的芝士，流出的肉汁被舌头卷入了肚子里。
我咽了一口口水。
“你醒了？”从耳朵的另一侧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他也在吃东西，声音明显受到了一些些食物的干扰。
“唔……”我企图发出声音。刚张开嘴巴，惊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包裹在一个白色的纱团中，下巴被勒住，没有办法张开。
“果真醒了。”那个声音又说了一句话，发出类似于洪七公吞肉的声音，把口中的食物吞了下去。
我挪动了一下身子，感觉被子上还压着一个盒子，方方正正。
“你别动。”我这才听出，站在旁边的人正是卷毛。
“你需要静养。”他说道。
静养？难不成我的头伤得很严重？我想起在昏迷之前，有个白色的身影窜到床上，对着我一顿拳打脚踢。莫不是就在那个时候被揍成了这样？
卷毛把他的手机递过来，调成前置摄像头，对准我。
手机屏幕里的我，只露出一双眼睛，两个鼻孔和一张嘴。白色的纱布一层接着一层地绕过我的下巴，脸颊，鼻梁以及额头，宛若一根棉签。
我伸出手摸了摸脖子纱布与脖子之间的交界处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黄色的药水。
“没事，没毁容。”卷毛挑挑眉头，拿起一杯放在床头的玻璃杯，里面是加了冰块和柠檬的气泡水。
他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喝了一口水后，说道，“只不过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恐怖。”
“是KK吗？”我把手机递给他。
他站起来接过手机，说：“兄弟，放心。KK已经被我们收进了旁边的精神病科了，接下来几天你都是安全的。”
我转过头，看到波波拿着一片还没有吃完的披萨，一只手兜住正在往下滴的汁水。
他一口气把整块披萨塞进嘴里，左后两边各自嚼了一下后说道：“放心好了。”
“我昏睡了多久？”我问道。
卷毛伸出两根手指。
“两天？”
他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
我刚想接话，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个卷发女医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白色的单子，说道：“谁来办理一下转院手续？”
“我。”波波举起手，跟着那位女医生走出了病房。
“我们转院去哪里？”我问卷毛。
“巴黎。从新和陈琦在这里检查不出问题，就是一直处于深度睡眠的状态。”他挖着耳朵，翘着二郎腿，接着说道：“沙尼莫的治疗条件没有巴黎好，所以要转回巴黎。你也是。”
他用下巴示意我往旁边看。病床旁边是已经收拾好了的行李，扶手上搭着我的衣服。
“换吧。”他走过来，拿起上面的衣服递给我，“你和他们一起回巴黎。我得回趟国了。”
“回国？”我惊讶道。
“嗯。”他点点头。
“啥时候走？”
“怎么看上去那么没精神呢？”卷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如果你想沈哥了，给我打个电话就行。我立马飞过来。我不是给过你我的联系方式吗？”
我点点头，又问了一遍：“啥时候走？”
“先和你一块回巴黎，从巴黎飞上海。”
我“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哎，别那么闷啊。”他拍着我的后背，弯下腰说，“你还要还自己一个清白呢！”
“那你的事情解决了？”我想到那天在JIN酒吧的房间里，他和我说过，他接近我也是为了他的一些私事。
“不能说解决，只有说有一些眉目了。”他想了想，说道，“可能还有一些麻烦你。”
“哦”我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竟然觉得有些舍不得卷毛回上海工作。
有一种离别的悲伤在我们之间逐渐蔓延。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卷毛率先开了口问道。
“回巴黎。”我想了想，决定先隐瞒之前和‘陈臻’的协议，说道：“跟波波一起救从新。毕竟是她把我保释出来的，现在她有难，我得帮助她。”
卷毛听完之后，弯下腰，凑过来说：“我不知道自己的怀疑对不对。但从新他们的目的不一定简单。”
“为何这么说？你之前并没有见过她吧？”
卷毛点点头：“对。但是以我在娱乐圈混过那么多年，见识过的人来看，她不简单。”他想了一下，想开口继续说点什么，但又咽了下去。
“然后呢？”我问道。
“我想起了一件事。”他说道，“在来巴黎的头天晚上，我见过KK。”
“什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卷毛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微博，切换账号，在小号的微博里翻找。
过了一会，他的手指停止翻动。他把手机递给我，那是一条仅个人可见的微博。
“被人当街硬塞了传单，有人懂法语嘛[摊手]。”下面是一张配图。
我看着这条微博，几周前的被我忽略的事情一下子回到脑海里了。当时在王尔德墓中，我手里的手机正是卷毛的，上面登录的账号就是卷毛的小号。
当时因为收到了一条网友回复而被我发现。令我惊讶的是，网友的名字id竟然和我认识的小鬼一模一样。微博的昵称是不允许重名的，一模一样的网名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人我和卷毛都认识。
而更让我惊讶的是，配图中的传单就是当时KK塞给我的那一份，连二维码都没有差别。
我看着卷毛，此时卷毛也盯着我。
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小鬼以及传单的事情？
“我在巴黎的头天晚上，被人塞过传单。”卷毛收回手机，说道，“塞传单的人正是KK。他的样子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在JIN酒吧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我看着他的样子，思忖着到底要不要把这些问题告诉卷毛。过了一会，我开口说道：“其实，KK之前也给我塞过传单。”
卷毛嗯了一声，疑惑地看着我。
“是我被抓的那天晚上。塞给我的传单也是这一份。”我解释道，“但不止这一点。”
我让他重新打开微博，翻到那条内容，查看评论。我指着上面小鬼的网名说道：“这个人我也认识。”
“朝阳第一李元芳今晚要吃鸡？！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们是网友，准确说，我们都是计算机爱好者。”我隔着纱布揉了揉脑袋，那里有块肉在隐隐作痛。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问道。
“网友，单纯网友。”卷毛点击那个人的头像，进入小鬼的微博空间，只有寥寥的几条转发抽奖微博。点击查看他的个人信息，地理位置一栏上显示北京-朝阳。
“这是我的私人小号，我不会将个人信息公布在上面的。”卷毛解释道，“他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我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说：“照理来说是这样的，但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同样的传单，一个KK，一个共同网友。你没觉得太巧合了吗？”
其实还有一条没有说，我让小鬼帮我调查来自Frsamly的邮件来源，而正是这个来源让我和卷毛相遇。
“小臻子，你别说了。”卷毛搓了搓手臂，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回国后我去调查这个人。记得随时联系。”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