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A090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了未来。他还不如早早签署安乐死同意书，也好过面对未知的死亡手段。况且没人比他更了解AI工厂对于一项设计长久的实验付出了多大的心血，自己不会轻易死去，可困在实验中也不会有难以预料的下场，也许比死亡更加可怕。
A090拾起绿豆，窦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令他恐惧的竟然是他无比崇爱的科学，窦强被工厂传送到哪里现在还不得而知，除非自己也被吸进这粒豆子里。有自己的存在，也许有可能发现实验中的漏洞，带他回家。
“你们把窦强送到哪里了？”
“先生，原谅我不能说，说点能说的话，他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过去？还是未来？”
“先生，实验开始，便永不终结。”B231也一直信奉着这个实验真理。他不会透漏更多信息了，A090坐在圆桌边，脚边就是扣在地上的鳄鱼皮箱子，那两粒豆子由他紧紧握着不放。
永不终结，一代又一代的科学继承人会继续研究下去，直到世界上最后一道曙光消失，科学研究也不会终止。A090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间整整过去了12个小时，太阳在这个时间应该升到穹顶的右上方，外面的天空依旧阴沉沉的，黑暗中的光亮不是由穹顶和月亮交相辉映显现出来的。漏洞？没错，这就是一个。
A090推开门，穹顶上的月亮在窗内窗外不同，窗内的月亮一夜没有偏移，窗外的月亮一夜未出现。“漏洞！这就是漏洞！”A090屋内屋外走了两遍，将鳄鱼皮箱子和空白的文件扔到了垃圾箱内，特意用上面的垃圾将这两样东西盖住，免得自己看到这两样东西不能静静思考。
“先生，既然如此，我要回工厂报道。”B231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是这次实验的试验品之一，他还以为自己出了这间房屋，召唤一辆夜间飞车能平安抵达地下站台，回到工厂之后和工厂的A级别科学家一样站在实验台前观看整个实验过程的全程进展。当实验员走出实验室宣告实验暂告成功的时候，他就可以像前辈那样得到A01的亲手授勋。
“你走不了。”A090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连按时清扫街道的机器人也失约了。他冲向街道对面的那户人家的门口，用整个身子的力量去撞门。除了为了能感受到身体的刺痛外，还要确定那户人家里是否一直五人居住。窗内曾经闪烁的眼睛难道不是为了监视他吗！A090被智能门的外部保护罩弹了回去，倒在垃圾箱旁边仰面朝天的瘫痪样子吓得B231站在门口不敢上前。
“不过是一个实验，也不是针对你的，先生，你从来没想过为科学牺牲和奉献自己吗？你自私的仅能看到自己吗？”B231说完这番话的时候，自己也不敢相信这话出自自己之口，说出的话和泼出去的水一样，既然已经覆水难收，B231还要看看A090这位AI工厂的科研先驱者究竟凭什么当选现在最重要的时空旅行科学实验的试验品。B231对这次实验的了解程度仅此而已，他比A090知道的并不会太多。
A090躺在地上冷静了一会儿，思前想后猜到了大半。他又掏空了垃圾箱，将压在最下面的腥臭无比的鳄鱼皮箱子拿上来，拿掉第二层绿色的海绵后，赫然出现红色的海绵垫子。A090仔细摸索着，找到了隐藏在中间的红色豆子。
A090的精神放松下来，这粒像一粒粗粮中的红豆的小东西是经由他进行最后一次实验研发出来的。那也是他第一次进入工厂中的实验室接触到实验研究工作，奋战了两年之后，他交了一份完美的毕业卷，从众多学生中脱颖而出直接升级为A级别的工程师。
红色智能豆，可以储存一个人从生到死的记忆，周而复始，成为一个人永生永世活下去的一种希望。把我们的灵魂放入其中，可以在任何一个时期选择放弃自己的躯体，哪怕是寄生到另一个人的躯体中也可以。A090在实验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其中的严重性，只希望在竞争中击败他人，没有听完上一个研究人员的解释，自己就埋头进入实验中。如果当时自己肯回头看看，会发现那个人的脸上充满悲伤和纠结的恐惧。
当自己从实验室中出来的时候，看到这粒豆子暂被尘封，也许一百年过去也不会真正启动这粒豆子。
“你们会把像恶魔一样夺取别人的身体据为己用吗？”A090的问题，红豆实验中的其中一位主动离职的科学家曾经冲到云团科技集团总部大厦的办公室质问A01。后来，那位科学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人关心他去了哪里，仅剩大家钦佩他凭借一己之力找到了云团科技集团总部大厦的所在。
“你怎么了，先生？”B231听不懂A090的问话，如果知道这次的运送并不简单，当初真的不该主动请求加入新实验的研究中，每天除了为前辈端茶倒水，就是和那位C级别的女秘书进行文件对接，半年的时光竟然换来自己陪伴一个记忆力减退的退休工程师躺在大街上研究一个哲学家爱钻研的死心眼问题。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子孙后代。”B231复述了一遍A01的演讲中的一句话。这样的演讲一年进行一次，之后的一年中AI通道墙壁上的屏幕全天候连播这段演讲和以前的演讲。
A090当然也知道这段演讲，而且对这段演讲异常熟悉，当时A01讲这段话的时候，自己刚刚进入实验室工作。那个时候的自己青春正茂，听了这段讲话忍不住在讲台下鼓掌，其实，每一次的A090演说中，自己都是最激动的那一个。后来因为年龄的增长，自己抑制了许多，从前排的欢呼起立到站在后排默默鼓掌真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为了人类不再向死而生。”A090说出下半句话来。站起来走回工厂分配给自己的养老房里面，将自己关到客厅里。B231对着门口站了许久才决定离开，看到越好的飞车还未抵达，决定步行到地下铁车站。A090看着B231离开，两粒豆子都已经启动，他知道，B231也被自己连累到这个实验中了。
A090打开锁上的门，等着B231发现真相回到自己身边来。两个人的主意总比一个人的想法有用，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可惜窦强提前进入下一个实验进程中，自己必须等待进入下一实验进程的入口再次开启。三个人总要活一个，B231单纯地认为这是一次时空旅行实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回到过去也不错。两百年前的夏天没有穹顶内的夏天蓝，时而被雾霾笼罩着，可他们可以呼吸到真正来自于大气层的空气，卫星图上的地球还有蓝色的踪迹，现在的地球已经变成了黯淡的灰色，大海消失不见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惜呀可惜。”黑岩实验只完成了一半就改变了研究方向，人们对于时空旅行的憧憬搁置到了最后，如何延续人们的寿命成为了首要任务。疯子科学家规定的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