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回答秦蹇问题的阿色已经可以勇敢承认和坦然面对她埋葬在心里的这份感情了，可这个时候的阿色，这个吃着牛轧糖的小阿色，还不敢。
她其实心理算是早熟的，她隐约明白她对秦修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有可能这是所谓的情愫，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但她知道，如果这是情愫，那是要不得的情愫，齐大非偶。
她不是在妄自菲薄，她只是看得太明白。
秦修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而且她对秦修而言，应该只是玩伴而已。
“我走之前，你不是说，你留下来陪沈姨么？”秦修好像终于想起来要解答她的疑惑了。
阿色眼神闪了闪，看向正在收拾的秦修，心里舒了一口气，他应该没有注意到她刚刚的失神。
“嗯。”她应了声。
“你那话，把我的内疚勾起来了。我在那边玩得也不尽兴，我想起来，这几年我好像都没有怎么陪她，所以我就提前买了机票回来了呗。”秦修一边说话，一边挑眉。
“所以你就买这些零食来感谢我吗？”阿色语气带了点哀怨。
秦修转头看向她，朝她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得很灿烂，也有点傻气。
“是‘惩罚’。”
他趁她不注意，往她嘴里塞了一个软糖。
“这个好吃吗？”他靠近她，有些期待地问。
阿色嚼了几下，很Q弹，酸酸甜甜的，于是点了下头。
“哈，就知道你喜欢。”秦修显得很高兴，“我也喜欢。”
“我们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还好你不是男的，不然说不定要跟我抢女朋友了。”他不经意地说。
阿色现在才看见她刚刚吃的是什么，秦修正往他自己嘴里塞，是一个汉堡形状的迷你软糖。
这设计还挺有意思的，她想。
“女的也可以跟你抢女朋友啊。”她随口接道。
秦修顿了顿，缓缓转过身看着她，表情有些不自在，“阿色，你，你喜欢女人啊？”
“……放心，我不会跟你抢女朋友的。”她淡淡地说。
秦修闭了闭眼，把手搭在她肩上，下定决心一般，“你放心，我以后帮你物色，我不会因为你喜欢女人而歧视你的。”
“难怪小时候亲你，你都不脸红。”
“……”阿色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你小时亲过我？我怎么没印象。”
好吧，这话还不如不接。
秦修点了点头，又习惯性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哦。”她突然有些气闷。
在秦修把这些零食都处理好，把她喜欢的给她留下了，不喜欢的又重新装进了箱子里的过程中，阿色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她把秦修送了出去，正要关门的时候，门突然被他的手抵住了。
“我说过的吧？”
“嗯？”她不知道他突然说的这句话是指什么。
“只要是阿色我都喜欢。”他定定看着她，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他说过的。
那天，他说的是，“但是阿色的话，怎么样我都喜欢”。
她又有些慌乱，慌乱地低下了头。
等她平静了，再抬头，看见他眼里的流光溢彩和笑意之时，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不生气了？小气包。”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
“谁说我生气了？”
“嘴硬。”他揭穿她。
“……”
“行了，早些睡，晚安。”
他转身离开，直到听见身后的关门声，才停下步子，回头看着那扇刚刚被关紧的门。
阿色对他，好像不一样。
他察觉了。
他从来都是聪明人。
秦家没有一个真的是完完全全天真无邪的孩子。
她看他的眼神，跟大姐每次提起傅家那小子的眼神一样，也跟沈姨看他父亲的眼神如出一辙。
阿色的心思，于他而言，从来都不难猜。
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可能回应阿色的感情，他不喜欢她的，他只是把她当……妹妹？好像也不是。
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形容，直到后来秦枫眠一语惊醒了他。
秦修一直都知道阿色是秦裕看中的人。
秦裕不止一次夸过阿色。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秦裕这么不吝言辞地夸过一个人，连秦枫眠都没有。
阿色是在东篱院长大的，这是他的优势。
在秦家几个少爷小姐长大以后，会在训练营里挑几个贴身的保卫，阿色无疑会成为所有人争抢的对象，而他排在第三，前面有大哥秦枫眠，大姐秦枫晚，他真的不能保证，阿色不会被这两人挑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跟阿色保持这样亲近的关系，给他选人的时候增加一些优势。这也是他愿意搬进训练营的原因之一，不完全是被爷爷逼迫。
他现在有些犹豫。
感情告诉他，要跟阿色保持距离，不该让这个丫头陷得更深；理智告诉他，阿色是秦家培养出来的难得一遇的人才，他要跟她保持这样的关系，才能实施他最后的目标，把阿色在几年后的选人中，彻底收入麾下才只是第一步。
他知道，回应阿色，其实是确保两人关系亲近的最快捷的方法，但他不想。
他对阿色的好是发自内心的，可这些卑劣的算计，也是真的。
他是真的觉得阿色很好，他唯一信任的人也是她。一旦他违心回应她的感情，那么这一切都会变成实打实地纯粹算计。他不想再算计她了，不想用算计伤害了她的感情，更何况，他也很珍惜这份从小到大的感情。
他终于迈开了步子。
就保持这样吧，不要再进一步了。
他也相信阿色，她不会让自己沉沦在虚无缥缈的感情里。
阿色最会也最懂克制。
那天她从训练营回来，身上有很多伤，他们那时候还在同一间房，他当然看见了。
她把伤藏了起来，没有让沈姨看见。
她叫他修少爷。
他知道训练营一定发生了事，但是她不肯说。
他给她上药的时候，她一声不吭。
他问她疼不疼。
她说疼。
他说，她可以哭出来，可以叫出来。
她只是摇头，一点呻吟都没有。
后来，她就变得很内敛，很克制。
他看出来她想去牵沈姨的手，但是她没有。他看见她摔倒在地上想哭，她没有。他知道她想叫他“秦修”，真正说出口的却是“修少爷”。
即使后来，她还是会偷偷跟他告状，跟他玩笑，但他知道，她藏起来了很多。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可以告的状，什么不可以；什么是可以开的玩笑，什么是不能开的。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让她改口，但她还是常常称他“修少爷”。他知道这不是习惯，是她在克制。这三个字，不是一个称呼，而是一个提醒。
提醒她什么呢？一点都不难猜。
她在提醒她自己，两人之间的距离。
所以，他知道，阿色一定会克制她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