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间猛的一痛,梨娜条件反射的护住了心脏的位置。
“是鎏穆,鎏穆出事了……”梨娜满脸惊恐的看向邺文。
“你……”
邺文刚想问什么,却被幽鳕打断了,“能感应到位置吗?我陪你去。”
梨娜低眸,须臾,她低声道:“能。跟我来。”说着,梨娜起身跳下了窗户,飞奔带路,幽鳕紧跟其够。
宁静的夜晚,无月无星辰。黑色笼罩着四通八达的街道,诡秘的气氛,总给人不安的感觉。
两名年轻的女子缓缓走着。
随着不断深入的街道,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对,脚步声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措手不及。
梨娜像是叹了口气,悠悠道:“中计了。”
幽鳕忍不住失笑,梨娜扭头看向幽鳕,笑言,“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幽鳕有些意外,继而笑了,“谁说我们会输了。”
幽鳕和梨娜俩人背靠背防守,很快,敌人便将二人围了起来,两人刚准备攻击,却见梨娜的前面突然有了缺口。
梨娜眉头一紧,忍住了泪水,映入眼帘的,正是一起陪伴长大的鎏穆。
她被打的浑身是血,面目有不少的淤青,梨娜紧紧握住手中的剑,似乎要将手中的剑柄捏碎……
鎏穆是当时学堂打架斗殴最厉害了,连武师都不是她的对手,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更何况身处在这样的境况,无论是梨娜还是幽鳕,如果把救出鎏穆为目的,怎么都有些无能为力……
梨娜突然觉得心里特别难受,憋得慌。
泪不觉就滚落出了眼眶,她看着对面的鎏穆对着她笑,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深沉。
梨娜突然很害怕,她怕今后回想起这场景。
身为治愈者的自己,却救不了与自己仅隔咫尺的鎏穆。
梨娜突觉得对不起鎏穆,她没保护好她……不,是怪自己曾经把鎏穆保护的太好,对谁都赋予了真心,坦诚相待的,她对不起鎏穆,怪自己曾经把她保护的太好……
明明鎏穆总是容易受他人影响,做一些特别愚蠢,特么冲动的事。
但她和邺文总是看破不说破,暗里帮她解决问题。
而忘了催促鎏穆成长,让她有自己的辨别能力。
“哼,梨娜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个鎏穆什么都招了,你还不投降?你死不了,她可就不一定了?”来人边说着,边把匕首靠近鎏穆的脖子。
他便是锦项。
当今二皇子方敛的心腹。
他善于心理战,所以喜欢利用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懂得全身而退,其观察能力也极佳。
梨娜看着鎏穆的血那样汩汩的流着。
她想冲过去手仞了那人,但幽鳕却一直紧紧抓着梨娜。
在梨娜准备强制挣脱幽鳕手掌时,幽鳕开口了:“我们救不了她,她中毒已经很深了。”
梨娜瞬间崩溃,无法再强装镇定坚强,泪无法控制的涌出来,为什么会这样……
“梨娜别管我,我已经被逼吃了毒药,就算救下也活不了多久了。”
梨娜抬眸看着鎏穆,心脏感觉快要憋炸了的难受,梨娜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如果不是幽鳕一直抓着她的手腕,此刻的她该是如何狼狈。
梨娜只得看着鎏穆,看着她满脸的泪水与血垢相融合。看着她脖子上不断有血溢出,染红她的衣裳。
“快走啊!”梨娜一愣,顿时茫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梨娜,不论是你还是邺文,如果我威胁到了你们,我会义无反顾的选择死亡!”语落。梨娜眼睁睁看着那匕首划过了鎏穆的脖子……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梨娜整个世界……
“杀了她们!”言毕,锦项便被后面围上来的死士遮住。
梨娜看到鎏穆的身子那样倒在冰冷的,硬硬的石头地上,而她却无法伸手接住,只能任由她倒在那冰冷的地上……梨娜不禁脑子一懵,恍惚了年月……
好似昨日陪自己欢声笑语的人,今天却被鲜血浸染……
“尔等今日所为,他日必还。”幽鳕怒视着包围圈外面的男子道。
她右手拿起剑,左手拉着还在惊恐中的梨娜奋力厮杀着。
“梨娜,邺文等着你呢!”幽鳕朝梨娜吼道,“你必须回去!”
是啊,他们都被王上下了诛灭九族的圣旨,书信,人证确凿……
诬陷,谎缪,可笑至极!可王上……信了……信的彻彻底底……
背部的刺痛将她唤了回来。她若放弃了活着,便是白让鎏穆死去了,便是她弃家族清白于不顾!更何况,梨娜看向幽鳕,挡住了划向幽鳕身后的剑,她真的还不能死……
梨娜挥剑,与幽鳕交换位置,背对背作战,几滴血蹭到了脸上,目光却更坚毅。
两人杀出重围,利用四通八达的道路,将敌人都分散开。
最后套上他们的衣裳,假装受伤,光明正大的被人搀扶离去。
回到醉尘楼,幽鳕筋疲力尽的把梨娜扶到了椅子上,说是假装受伤,结果梨娜真的从高墙跳下去时,由于天色太暗,距离丈量失误,导致她提前收力,崴了一脚。
梨娜脚痛的冒冷汗,只得顺势躺在椅子上,结果肩膀传来的钝痛顿时让梨娜全身汗毛竖起。
梨娜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有这么衰的时候。
幽鳕低眸看向梨娜的伤口处,终是看不下去,来到梨娜身边,帮她愈合伤口。
“你?你怎么……”
“我是永生者没错,但更是治愈者。”幽鳕面色冷峻道。
梨娜看着幽鳕不同于平常的脸色,不再言语。谁都有秘密,我们只要负责尊重就好,她说,我听,她不说,我亦不问。
还好只是皮外伤,伤口愈合得很快。
“你真觉得,当今圣上是信了那些来历不明的信件吗?”幽鳕幽幽道。
“……我也怀疑过……”梨娜失了底气。
“你早就有想到当今圣上惧怕的是什么。不是上将军,更不是什么御史大夫。”幽鳕道。
“……”梨娜沉默。自邺文被灭九族后,梨娜确实有怀疑过,但是邺文的父亲身为上将军,难免会出现小人陷害。
梨娜只想尽快的为邺文一家正名,并未深思。
直到邺文一家罪名成立,而身为御史大夫的父亲大人亦成为了牺牲者……
“你很聪明,”幽鳕道,
“王上忌惮兵权在手的上将军,忌惮总是与最不得宠的皇子私会的上将军之女。而身为御史大夫之女的你,亦与上将军之女亲近。这所有的一切,不得不让他忌惮。”
梨娜看向幽鳕,话中有话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王上他需要一个足以大的罪名来消除隐患。”
梨娜看向幽鳕,四目相对,梨娜突然就懂了。
“我所忧虑的,不外乎明君难寻。”梨娜低眸叹了口气,“可如今殿上那位如此昏庸无道,薄情寡义。我又有何惧?”
梨娜看向幽鳕,目光如炬,“我誓要推翻这统治!明君再难寻,也不能任由昏君挡道。”
“呵,”媚艳开门,坚定道,“我会尽我全力协助你们!”说着,媚艳站向一侧,让出了一条通道。
是邺文,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梨娜一惊,又目光暗淡下来,“鎏穆她……”
“我们现在,该去救鎏穆的家人。”邺文道。
“就我们两个?”
“不,还有我。”媚艳笑了,“醉尘楼的寓意可不是让人沉醉于红尘之中。而是醉尘楼,本就是罪臣的容身之处。”
幽鳕有些欣慰的笑了。她想,这世道,确实是时候改变了……天下是民的天下,君王之责,不外乎一个明字,明察秋毫,明理辨是非,明罚敕法……
“你们以后,别那么盲目冲动了。”邺文牵起梨娜的手,“你要记得,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我会注意的。”
说着,梨娜抬手也握住了邺文的手,“鎏穆体内的蛊与我体内的蛊相通,可以感应彼此,只是不慎被人利用,”梨娜低眸,“可是邺文,鎏穆她到底为了不拖累我,甘愿赴死……”
邺文不知为何,却松开了梨娜的手,低眸苦笑起来。
“王上,不过放过任何一个让他没有安全感的人,包括襁褓中的婴儿,包括无权无势的平民。”邺文淡淡道,眸中似深潭幽幽。
“你要不要休息会儿?我刚才摸你的手好凉的。”梨娜忍不住劝慰道。
她看着邺文面无血色的面庞,不由更担心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说着,梨娜把上了邺文的脉搏,邺文却躲开了。
梨娜抓住她的胳膊,强制把脉。
没有脉搏,只是有好几种气流在邺文体内乱窜……
“我怎么忘了……”
梨娜落寞开口,“你的心脏已不在你的左胸膛了……没有心脏,体内气血根本无法循环流通,身为永生者你永生不死,可没有心脏的你,寸步难行……”
“永生者,只能换永生者的心脏,或者是拥有赤子之心的人,”幽鳕开口,“其他的,都会出现排斥反应。而且换心之人,必须保证捐心的人,是在精神状态最好的时候取心。”
邺文惨淡笑了,面无血色的容颜,任谁看了都心痛无比……
梨娜不禁心痛,毕竟邺文,也曾是父母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呐!
幽鳕低眸。
她的家族,又何尝不是因为那时的王上,惧怕身为治愈者的幽鳕,和身为永生者的姐姐。她们拼尽全力守护着统治者的国土,用尽所有的努力,帮助王上稳固统治……
可……王上不放心呐!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杀人不用偿命,永远有人死的那么理所应当……
邺文看着失神的幽鳕,她从没见过幽鳕这副模样。
她走过去,握住幽鳕的手腕,幽鳕握成拳的手终是放松了些。
“我问过一个人一个问题,我说,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成为幽鳕那样的人?”
邺文面对着幽鳕失笑道,“看透一切事,不惧怕任何事,对什么都无所畏惧。”
“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长大,没有理由的,变成熟稳重的。”邺文似笑非笑道,“她说,她希望我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她情愿我永远看不透。”
“……”梨娜低眸沉默。
许久,邺文才又道,“可不能永远不长大啊。”
“邺文,”梨娜笑了,“人无完人,谁都有怕面对的事,人总是会屏蔽自己不想面对的事,但当你学会面对你畏惧的事时,你就成熟了。”
“当世上没有你怕的人和事时,你就已经足够强大。”梨娜叹道,“可再强大,也会有不想面对的事。”
“是啊,再强大,也终究是个人。”邺文看向窗外,“她不是铁石心肠。”邺文扭头看向梨娜道,“有的石头也是会碎的,你又有多坚强呢?”
“……”梨娜一愣,却不知该说什么。
“只是……”邺文低眸叹了口气,却不再言语。
她复又抬眸看向远处缓缓升起的太阳道,“天亮了。”
窗外映着夕阳如画,像极了那一日的厮杀……
不过那时是夕阳西下,等待的不是天亮,是被墨泼洒过的夜,明月点缀着的暮色。
而入眸的,却是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