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明明一两天的路程，非得折腾到三四天才走到，看到灰黄的城墙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哭出来了，这几天在沙漠里面，我感觉我这张老脸已经被风吹干了，现在呼吸都是沙子夹杂的那味儿。
扑棱看到那城墙的时候，也感动了，与我相视，露出不容易的心酸表情。
“我一定要吃肘子！”扑棱宣布了今天晚上要吃的东西，听到肘子，我只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几天在那沙漠里面，过的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成日里吃饼用水伴着吃下去，后来水也不够了，就那么干吞，我感觉我下辈子也不想看到那饼了。
听到肘子，被我们抓来的两个贼也面露精光。
“秀爷，到时候把肘子那油汤给我喝一口就成，不用别的，就要那油汤，老头子我已经多年没见油星了。”
瞧瞧这话说得，多么言辞恳切。再说了油汤都给了，肘子还能少？这话说得，好像我这几日慢待了他一样。
“哎哟，这油星还不简单？赶明儿送您去大牢里面待着，里面的官爷好吃的好喝的给你伺候着，不比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强得多吗？”
果不其然，听到要送他去大牢，一下子就老实了，也不提什么油汤油星的了，老老实实跟着我们进城。
到了城里也不再用绳套着他们，只是用绳子捆着手，这老贼以前估计没有在这些地方少混，跟扑棱说哪里哪里的肘子味道最好。
我说话不好听，老八说话更狠，老贼喜欢捏软柿子，也跟扑棱的话最多。
去了那家店，小二倒是认识那老贼，“哟，这不是乔大吗？怎么没被官府抓去，倒被仇人冤家给拿了。”
“去去去！你这小王八羔子，几个月不见不知道爷爷是谁了是吧？去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给我上来，别亏待了这三位爷。”乔大的派头还是挺足，丝毫没感觉他是一个阶下囚的感觉。
我也被这老头儿的乐观给逗乐了，一起入座。
老八抓着乔大手上的绳结，“话先说在前头，不许乱来，这顿饭算是我们请你的，等会儿要是不老实，你明白我脾气。”
乔大点头如捣蒜，解开二人手上的绳子，他也不等松活一下筋骨，看着那菜就直接抓着筷子就下手，那模样，吃相难看，无丝毫形象可言。
还算是扑棱仔细，看着那小孩儿不怎么会用筷子，给他夹了几筷子菜，让小二拿了勺子过来。
小贼也不说一声谢谢，只是闷头吃东西，这小子，该不会是傻子吧？
许久没有吃好东西，桌上的肉食总是吃得最快的，剩下最后一块肉，扑棱把那肉夹给了小贼，谁知，小贼还没吃下肉呢，乔大就把那肉夹在了自己嘴里。
大快朵颐之后对我们笑笑，“我年龄大了，吃不了几次肉了，这小孩儿么，以后多的是机会。”
我这下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小孩儿这么沉默了，有这样的祖父，不沉默也难。
或许吧，这两人压根就没什么血缘关系。
“你这老头子，怪折磨人的，要是在我家，我一定叫你一句‘老不死的’。”扑棱倒是不客气，老贼也不在乎扑棱怎么说，反正他把肉吃下去了。
“明儿就送你去大牢！”扑棱说着。
老贼现在到了这里，好像也不怎么在乎了，“无事，反正我老了，死在外面是孤魂野鬼，死在那大牢里，虽然也不算什么好事，总不至于沦落到那样。”
我喝了一口茶，“你现在既然那么想得开，当时干什么又那么折腾，你不折腾，两顿肉都吃了。”
乔大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竹签，脚翘在凳子上，剔着牙，嘟囔着，“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么，我这人不喜欢被人关着，再说了，我是贼，贼哪有不怕官的？”
扑棱还没吃饱，把剩下的油汤泡了饭吃着，“那你现在又不怕了？”
“都是既成事实了，怕有什么用，不过秀爷啊，这话我可说在前头，我呢，是想巴望您吃口好的，我的好处么，自然也在后面，不如再考虑考虑，带我去长安转一转？”
他还是不放弃，我正想出言嘲讽，老八却开口了，“你且说说，你有什么好处。”
放下竹签，乔大大言不惭道，“我活这么大岁数，一天正经日子也没过，什么礼义廉耻，一应不明白，靠着我这脸皮活到现在，骗了个娘们给我生了个儿子，现在带着孙子，你说说看，我能有什么好处？”乔大笑着，露出坏了的牙。
老八若无其事地扫了我一眼，“嗯，那不就是一个活到老的无赖么？”
我总觉得老八那一眼对我很是冒犯，但现在也不追究他了。
我就想知道，这老东西，还有什么花样。
“我年轻那会儿也去长安转过，这怎么蝇营苟苟呢，我是最了解不过，秀爷，说句冒犯你的话，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跟我一样，是个亡命之徒，需要隐姓埋名才能活下去，我这老东西，别的不行，就是知道，怎么活下去。”
他这句话，实打实说在了我的心坎里。
不论他如何看出来我是什么样的人，但，我现在虽然不愁吃喝，但我这脑袋却也一直都吊在裤腰带上的。
“吹牛很容易，怎么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
我的眼神与他对视，乔大笑了笑，“不如明日您就把我送官，不出三日，我就能原原本本站在您跟前儿。”
照那小二的话说来，这老东西也是个被通缉的人，如若他能从官府出来，那也说明，他是真的有本事。
“好，一言为定，你这好孙子，我就先给你养着，我们就且瞧瞧，你是嘴上功夫厉害，还是如何。”
乔大笑了笑，又开始哼起了大漠的歌谣，双手凑在老八跟前，让老八给他套上。
第二日，乔大进官府之前冲我回头望了一眼，他那三角眯眯眼，我却看出了某种精光，现在，我开始好奇，他是如何看出来，我是一个亡命之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