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家里住了一天，第二日在阿娘的菜地浇菜，才拿起瓜瓢，舀了一瓢水还没把地浇透，我便觉察到了有一丝不对劲，抬头，果然，衙门的人便等在门口了。
“不知各位官爷可有要事？”虽然猜到了几分，但真的找上门来，还是心里带着几分侥幸。
那位官爷展示了一下衙门的凭证，便对我怒斥道：“大胆贼人，害了人之后便装作无事人窜逃至今，还不知悔改，快快伏罪！”
什么？他说的是哪门子的罪过？
我这脑子还出于当机状态。这位天降的官爷便直接说，“三年前你在长安犯下的命案，现在是时候把你羁押归案了。”
我想到了老爷不敢大张旗鼓地动我，却没想过他竟然会借了官府的名义，用官府的由头来杀我。
我也忘记了，虽然我是被老爷的人拐卖为奴，但那几个人，却的确是因为我而死。
老爷权势滔天，这如若真的进了衙门，哪里还有我的活路呢？这一招真是，万万没想到。
我回身瞧了一眼还在屋里忙前忙后的阿娘，对衙役道：“官爷先稍等片刻，我去与我阿娘道别了之后便随你去。”
这位衙役或许也是做儿子的，家中也有这样的母亲，终于还是放我过去，“快一些，别耍花招！”
阿娘看到我突然进去了，也瞧见了门口的衙役，拉着我的手，很紧，“儿啊，这是？”
我笑着宽慰阿娘，“阿娘，儿子身上背了人命官司，被人算计，此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阿娘一定好好保重身体，如若儿子真有不测，阿娘就在儿子生辰的时候替儿子烧一些纸钱便是了。”
昨日阿娘把我的事情也与阿姐说了，阿姐知道，这是衙役来讨命来了，抓着宝剑就要冲出去，被李秋死死拉住。
“阿姐！这件事情，怪不得他们，你这样出去闹，岂不是把你顶替我去从军的事情也给暴露出去了吗？阿姐，车到山前必有路，如若老天不绝我，就一定还有活路可想，阿姐，家里现在就剩你与李秋了，你们俩一定要好好孝顺阿娘。”
李胡安的眼眶罕见地红了，最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宝剑，“怪我！不应该什么都不问，不管不顾要你回来！”
我摇摇头，“他们早晚也要找到我的，不过是时间早了些，阿姐不要自责，弟弟先去了，如若实在难忘此仇，便在我死后去蜀地寻李记酒楼，那里会有人帮你的，不过阿姐，万事以阿娘为重。”
李胡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外面的衙役开始催了，我跪在地上叩头，阿娘泫然欲泣。
最终，拜别家人，来到了这处不见天日的去处。
衙役把我丢进了大牢里就不管了。
我坐在稻草垛里，四周是发霉的味道，这里常年晒不到太阳，这稻草垛里，也常年生着蛇鼠，我只觉得四周发臭，阴冷的天气加上大牢里的味道，深刻得让人想吐。
我就在这大牢里坐着，衙役过了一会儿过来，手里拿着林哥的画像，“林双木，认识？”
我有些迟疑，“老实一些！”
“见过。”
“见过就好办了，他的尸首被发现在长安郊外，据人举报，是你干的？”
被人举报？那这举报的人又是谁呢？
“官爷，这件事情，可得有理有据啊。”
衙役留着小八字胡，姑且就叫他小八胡，小八胡很是神气，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干似的，“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好，明儿个保管便叫你个心服口服。”
怎么个心服口服？屈打成招么？
我已经在脑子里想了一百种他们可能会对我动用的刑罚，上夹棍，听说这个一般都得夹，十指连心，那得多疼啊。
这夹棍还算是轻的，若是碰上手劲儿大的，几鞭子就能送我往生。
到时候屈打成招承认罪状也是早晚的事情了。
摸摸自己的口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这衣裳是我爹的，除去怀里一直贴身收着的文老头让带着的东西，其余的便是今早装在兜里的一些糕点。
放在嘴里嚼了嚼，除去肚子稍微好受一点，其余的什么作用都没。
带在身上的那二十两银两也都给了阿娘，连行贿都不能够，这兜比脸还干净，这闹什么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又如何在这浑身上下只有一本破经书的情况下置于死地而后生呢？能怎么办啊，只能念念经书，早早给自己超度了吧。
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不再受这飞来横祸，豪门大户的欺负碾压。
小八胡见我没了音儿，现在也收起了幸灾乐祸的德行，转而劝我，“你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做良善之人多好啊，我瞧你这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念念书考个功名是极好的，为什么非得走那旁门左道，杀人放火呢。”
但凡是有一点点法子，我又哪至于铤而走险到如今的地步呢？
“啧，我跟你讲啊，你犯的事儿虽然隔了那么多年了，我瞧你家也没什么钱，估计也就只有秋后问斩了，再好一点儿的，也就顶多给你判个流放。”
小八胡开始给我细数我可能会有的下场，“不过，那流放听得倒是好，还活着，但是活着还不如死了，在那些个地方，做一辈子苦力，累死累活的，还不如痛痛快快挨一刀，诶！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官爷，您嘴说干了没？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我这大恶之人不会有好下场，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您不必再说了。”他说得我心里毛焦火辣的，想想都烦。
小八胡瞟了我一眼，“好心好意不当回事！切，等着，明儿就给爷哭出个好模样来。”哭？别人哭有那么好看吗？就那么想瞧见人哭。
随着大牢的大门落锁的声音，总算是安静下来，我把下面潮湿的稻草抛到一边晾着，剩下的好的稻草，挪到稍微干燥一点的地方铺好，这才安安稳稳地躺下来。
如果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下来，不如过好今天，现在先蓄精养锐要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