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公脚步一顿,忙回身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却见王姑姑一脸震惊的盯着萧月璃,心下了然,暗自压下疑惑,作揖询问:“大小姐可还是有吩咐?”
萧月璃转身拎起赵氏衣领,直接将她拖至吴公公面前,语气冷若冰霜:“这个人,劳烦公公带出去,萧府已容不下这等乱臣贼子。”
萧月璃不大不小的声音宛若一道响雷,在萧府正厅炸开了锅。
萧月华从人群中挤出,梨花带雨的抱紧了赵氏,撕心裂肺的怒吼:“萧月璃!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母亲!”
萧月璃嘴角一扬,冷哼一声,弯下身去,句句锥心:“身为萧府唯一嫡出大小姐,我赶个妾室,还要向你个庶女报备吗?”
萧月华猩红了眼,便扑向萧月璃,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划到萧月璃脸上。
萧月璃故技重施,脚步一退,萧月华便如同她那蠢钝的母亲一般,重重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王姑姑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在萧月璃身上,不知怎的,她这久居深宫、历经三朝的老人竟在这大小姐身上感到了一丝凉意。
“公公,请。”
萧月璃丢下这一句,便大步拐进了内院,王姑姑愣了片刻,便迅速提裙跟了上去。
萧正冒眼见萧月璃丢下正厅众人,潇洒离去的背影,只觉心中一口闷气难以抒发,回首见吴公公还僵在原地,忙赔笑道:“公公,小女性格孤僻,还望公公海涵。”
吴公公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厌恶的瞥了眼地上的赵氏,不耐烦道:“大小姐说的极是,这等乱臣贼子,萧大人还是尽早收拾了吧,本公公还要去下家,就不多留了,告辞。”
赵氏见吴公公并未将她拖出大门,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见怀中的女儿愤恨的瞪向萧月璃离开的方向,眼里仿佛喷出火焰。
赵氏一惊,急忙按下萧月华的头,哽咽着劝慰道:“月华,你要忍耐,娘今日所受的委屈都是为了你啊。”
萧月华闻言,恨意更浓,强忍下即将出眶的泪水回首,却见后院女眷们对着赵氏指指点点,顿时火上心头:“你们都看什么看!还不回自己屋子里去!等着讨好那个冷美人吗!”
此言一出,女眷们纷纷作鸟兽状散去,也有好事者忍受赵氏多年跋扈不满,嘀咕一句活该,下一刻就被萧月华狠狠训斥一通,再不敢言语。
但所有人都明白,赵氏母女不过是表面威风,随着这位即将为皇妃的大小姐的归来,赵氏母女的下场已可想而知。
萧月璃疾步快走了一段路程,七拐八拐的不知怎的竟走到一条长廊中,失去了方向,方才停下脚步。
紧跟其后的王姑姑与婆子们不曾想萧月璃会突然停下,急急刹住了脚步,才避免了冒犯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小姐的悲剧。
萧月璃垂下眼眸,脑海中回放着赵氏方才落魄狼狈的模样,却并未有几分复仇后的喜悦,反而泛起了阵阵心酸。
坐在廊下的萧月璃,望着庭院中漫天的雪白,不禁想起自己那高傲了一辈子的母亲。
母亲白兰也是出身望族的大小姐,当年,萧正冒还是个小小的禁军侍卫,一事无成,更别提娶妻生子,只有母亲不嫌弃萧正冒的出身,肯下嫁与他,甚至还与外祖父翻了脸。
母亲下嫁,才帮萧正冒换了个禁军统领的官职。
岂料,婚后不过五年光景,萧正冒便想着攀龙附凤,看上了赵将军独女赵氏,并以英雄救美的方式掳获了赵氏芳心,使赵氏对他纠缠不休,而萧正冒则装起了君子,更让赵氏动心不已,非君不嫁。
萧正冒便假惺惺的装出爱妻模样,惹来赵氏熊熊的嫉妒之火。
赵氏得知萧正冒有妻子,便以父亲官职逼萧正冒休妻,而母亲得知萧正冒已选择另谋高就后,果断留下一封信,傲然离去,连消息都不告知萧正冒。
萧正冒见母亲离去,不久便迎娶了赵氏,并很快有了萧月华。
但,萧正冒也是在赵氏怀孕期间,才得知母亲也有了身孕。
所以,萧月璃不过大了萧月华两个多月而已,却一个自小吃尽苦头艰难存活,而另一个则锦衣玉食,尤其是母亲五年前离世,萧正冒竟理都不理,赵氏甚至大摆筵席,丝毫不顾及萧月璃悲痛,这让萧月璃怎能不恨!
“大……大小姐,时候不早了,奴才送您回房歇息吧。”
眼见萧月璃坐在廊下已半个时辰,王姑姑乃尊贵之身,自然与萧月璃一般享受着暖炉的热气,丝毫不觉寒冷,但那些婆子们却有些受不住了,便开口哀求萧月璃。
萧月璃闻言,缓缓从思绪中回神,只见婆子们的手已微微发红,宛若院中艳丽的红梅,动人心魄,叹息一声,道:“回吧。”
婆子们如获大赦,忙拥着王姑姑与萧月璃一同回房。
萧正冒为了拉近与这个女儿的距离,特意在府中兴建了一座阁楼名唤寒梅苑,作为萧月璃的闺房,仅是铺在阶梯上的红毯便是京城上好布庄中的顶级红绸,更不用提那镀金镂空的香炉和红漆楠木的柜子等等。
萧月璃见到房中如此奢华的装点,不禁蹙眉,但一路舟车劳顿,又与赵氏说了那些话,着实乏了,便脱下厚重的衣衫,进了珠帘后的寝房,枕着织金攒花的香枕沉沉睡去。
直到内里传出轻微的鼾声,王姑姑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在婢仆们的带领下,直奔书房寻萧正冒。
对于这个大小姐,王姑姑心中充满了疑问,事关皇室选妃,她自知不可马虎,需尽快理清缘由才好。
萧正冒将那哭闹不休的赵氏软禁在房中,萧月华见圣旨已下,且王姑姑随侍萧月璃左右,便知若萧正冒不能如期交出萧月璃入宫,萧家满门上下便会遭受灭顶之灾。
想到此处,萧月华便没有与赵氏一般哭闹,而是选择冷静下来,安安静静的守在父亲身后,忍受着从嫡出大小姐一夕之间变为庶女的事实。
尽管,这令她倍感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