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芊瑶与卫瑛中毒一事,并无伤及萧月璃,但长春宫的宠爱却骤然冷了下来。
中秋夜宴之事,韩君墨也交由了高婉如打理,更是在夜宴上晋姜云容为婕妤,晋沈玉洁为芳仪。
仿佛盛宠的新贵,已将萧月璃的风头压下。
萧月璃着一袭淡紫绣蝶恋花苏缎锦袍礼服,梳着朴素又不失大方的元宝髻,髻上压着沉重的雕花金冠,冠下坠着金色流苏,耳垂缀的珍珠耳环让她的脖颈微微发酸,却仍守着规矩端坐兰妃位下。
沈静姝则穿着一袭杏黄金丝芍药锦袍,花团锦簇的坐在韩君墨左手边,虽未要回一双儿女,但地位却丝毫未曾动摇。
高婉如则坐在韩君墨右手边,放眼宫中,位分最尊者,除了贵妃就是她了。
萧月璃落寞的饮着酒,殿中的歌舞之声让她心烦意燥,这是她入宫后第一次参加宫中宴会,却是在与韩君墨冷战的状态下。
姐姐,你若在天有灵,会不会也很失望?
秋落不动声色按下萧月璃的酒杯,习武之人力道大,萧月璃挣脱不开,却听秋落低声道:“娘娘,今日中秋夜宴,您若酒醉失态,当心手中权柄旁落。”
萧月璃苦笑,默默松开了酒杯,瞥了眼高高在上的帝王,依旧是那么冷漠。
萧月璃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意识也清醒了不少,余光瞥见正欲偷溜的韩君年,忽的心生一计,佯醉道:“皇上,秋来御花园夜色如墨,臣妾想出去醒醒酒,顺道欣赏下御花园的美景。”
帝王的注意力从歌舞转到萧月璃身上,却无意间瞥见试图落跑的韩君年,忍怒道:“御花园的夜色是撩人,但夜来风大,你若酒醉出去,当心受了风寒,也以免再有人掉进水里,赖到你头上。”
韩君年感受到自家亲哥凌厉的目光,只觉锋芒在刺,欲哭无泪的坐回了原位,只是哀怨的剜了眼萧月璃,仿佛在怪她揭穿了自己。
沈静姝凤眉一挑,戏谑的看向萧月璃,附和着帝王的话:“皇上说的是,妹妹若也受了风寒,这长春宫岂非没个健康的人了?”
还不待萧月璃回应,沈玉洁就抢先出声:“贵妃娘娘有所不知,长春宫的病人多,宸嫔娘娘忙着照顾,近日体虚身弱,不胜酒力也是正常的。”
萧月璃笑意盈然,静默不语。
韩君墨痛饮一杯酒,目光定在同样晋了位,却静默不语的姜云容身上,淡然的替萧月璃解围:“姜婕妤的糖糕有解酒之效,得空多做些送去长春宫,也算报了宸嫔举荐之恩。”
姜云容被突然点名,心下一惊,面上却维持平静:“臣妾遵命。”
沈静姝的注意力果然转移到姜云容身上,姜云容新贵得宠,与萧月华、沈玉洁三足鼎立,沈静姝又怎会放过她:“说起来这姜婕妤也是将门虎女,不知是否与其兄长一样,文武双全呢?”
沈静姝的话,不知哪处触到了姜云容逆鳞,本不愿招惹是非的姜云容,突然邪魅一笑,直直对上沈静姝的双眸,邪魅一笑:“贵妃娘娘缪赞,文……臣妾不敢说,但若是提到武功,臣妾愿与贵妃娘娘比试一番。”
沈静姝脸色一白,团扇猛然拍在桌上:“本宫又不会武功,与你比试什么!”
姜云容笑意渐敛,双眸如刀锋般狠狠刺向沈静姝,冷言道:“臣妾不才,只是出身武家,但臣妾与哥哥自幼学武,继承了父亲一身武功,父亲戎马一生,因守城不开而战死沙场,临终劝哥哥降服另投明君,却要臣妾永不再使武功,臣妾父亲曾说,男儿学武保家卫国,女儿学武保家门名节,哥哥弃文投武,臣妾弃武投文,无非是一片忠心,绝非哗众取众,请皇上明鉴!”
姜云容一番话说完,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沈静姝面无血色,小心翼翼的望了眼帝王逐渐阴沉的脸色,忙慌张下跪:“臣妾该死,臣妾只是好奇姜婕妤是否会武,臣妾不知……”
“贵妃啊,”韩君墨举起酒杯,悠悠把玩着:“你清修了这么久,还是没学会谨言慎行啊。”
明明是调侃的语气,却让沈静姝的背脊生生起了一层寒意,帝王就像是一把利刃,仿佛随时能落下,砍掉她的头颅。
沈静姝俯首贴地:“臣妾该死,请皇上恕罪。”
姜云容恭敬下跪,眼中泪花涌现:“皇上,臣妾入宫前,哥哥便告诉臣妾,后宫争斗不断,让臣妾不求圣宠,只保全自身即可,唯有家父遗愿,务必谨记于心,臣妾得宸嫔娘娘垂怜,有幸得宠,但也不愿受此屈辱,请皇上发落了臣妾吧。”
陆采薇愤愤的瞪向沈静姝,忙跪地附和道:“皇上,姜姐姐为人和善,从不仗着出身欺凌宫嫔,嫔妾多番受辱,幸得姐姐相助,请皇上替姐姐作主!”
沈静姝见她二人咄咄相逼,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先服了软:“皇上,臣妾真的不知个中内情……”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看了许久好戏的萧月璃,终于开了口:“姜婕妤父兄与丞相大人都是历经三朝的老臣,姜府与沈府又同在京师多年,姜婕妤父亲战死如此重大之事,若说丞相大人完全不知内情,只怕贵妃娘娘自个儿都不信吧?身为丞相长女的贵妃娘娘您,怕也脱不开嫌隙……”
沈静姝怒瞪萧月璃,咬牙恨道:“宸嫔,你真是醉了,竟敢污蔑本宫与丞相!”
萧月璃刚想继续说什么,却听一道铿锵有力的柔声响起:“将门虎女,最重气节,先帝于马背打下江山,收服一众武将,绝不是为了此刻,让他们家中的女眷在此受贵妃的羞辱。”
萧月璃疑惑的望向陈锦绣,不知她为何会出声,以她的个性,这样的事断然不会参与,莫非只因她也是将门出身的缘故吗?
沈静姝自知一步走错,现下的局势已无转圜余地,心中对萧月璃的恨也分了一半给姜云容,面上却还是要俯首请罪。
殿内静默良久,韩君墨才出声打破这僵硬的局面,只是说的话却无疑将贵妃脸面一扫而光:“今夜本该是中秋团圆,美好之夜,却因贵妃一言,惹得四名宫妃不满,姜氏一身傲骨,犹如腊月寒梅,傲然独立,不失家门风范,既晋了你为婕妤,那再赐你个封号……便取“梅”字如何?”
姜云容含泪谢恩,仍不忘剜沈静姝一眼。
这份羞辱,她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