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璃受伤之事传遍了后宫,人人都等着看帝王会如何处置这件事,可长春宫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若非萧月璃腿伤难愈,后宫诸人险些以为此事并未发生过。
帝王对于此事的态度也超出众人想象,既未顺着太后之意处罚萧月璃,更未因萧月璃之事与太后有任何不快。
秋落为萧月璃制了副拐杖,方便她下地行走,其实秋落也希望萧月璃安心养伤,出门亦有辇轿随侍,可萧月璃却放心不下两个女儿,每晚必要去暖阁哄睡她们才可,这一来二去的,行走便要依靠拐杖。
因长春宫是后妃居所,所以帝王召见外臣都在养心殿,偶有留宿也是在长春宫的东偏殿,再不去旁人处,萧月璃这伤一养,便养到了九月末,灾情平缓之时,科举大考随之结束,宫中的谣言也尘嚣直上。
萧月璃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在内院行走,偏又不许人扶着,秋落与冬晴只好担忧的跟在她身侧,两双眼睛瞪的犹如铜铃大,生怕萧月璃有个闪失。
身着淡紫云锦蔷薇花裙的卫瑛,缓缓踏进了宫门,贴身的宫女手上端着明黄绸布盖住的赏赐,直直刺进萧月璃眼中。
卫瑛也不曾想到会与萧月璃撞上,不免有些尴尬,示意宫女退回寝殿,装作若无其事的与萧月璃见了礼,亲切的上前欲搀她:“姐姐,秋来天凉,当心你的伤……”
萧月璃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只因卫瑛指尖的凤仙花汁殷红如血,异常刺目,可见她这些日子独享圣宠:“正是因为天凉,本宫才要出来走走,御医说本宫的腿在季节交替之时便会疼痛难忍,本宫不想当个废人,后宫也绝容不下一个废人做宫嫔。”
卫瑛面色一僵,却极快的掩饰了下去,一如往日的低眉顺耳,应声道:“姐姐个性要强,我是万万学不来,能得皇上一时宠爱,已是毕生之幸了。”
萧月璃走了半个时辰,此刻双膝也隐隐作痛,便就势歇在了内院的石凳上,擦擦额上渗出的薄汗,呼吸有些不稳。
秋落及时为她奉上一杯奶茶解渴,萧月璃解了疲乏,才看向不远处手足无措的卫瑛,胆小唯诺的模样一如既往,可指尖的鲜艳与那裙上的奢华刺绣,倒与她的气质格格不入。
萧月璃的心猛然一跳,渐渐坠入了冰窖,不禁轻叹道:“你还记得,你刚承宠之时,本宫对你说过什么吗?”
卫瑛心头一震,思绪回到了半年多前,她被萧月璃提到长春宫侍奉君主的第二日,她去向萧月璃谢恩时,萧月璃对她曾言:“本宫只要你记住,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不忘初心,就是对本宫最好的报答了。”
不忘初心……
当日的场景历历在目,犹如当头棒喝击醒了卫瑛的梦,卫瑛慌乱之际,无意间瞥见臂上极力用脂粉遮掩却仍遮不住的疤痕,便将她的心拉进了深渊,也盖过了慌乱。
“妹妹记得,姐姐说的每一句话,妹妹都记得。”
萧月璃见她的脸色已恢复正常,失望的叹了口气,敷衍道:“记得就好,你也乏了,去歇着吧……等等!”
卫瑛暗暗松了口气,转身便欲离去,萧月璃便又叫住了她,卫瑛脚下一顿,心也提了起来,忙堆起微笑问道:“姐姐还有吩咐?”
萧月璃轻抚茶盏,悠悠说道:“前些日子皇上向本宫提起,说本宫膝下二女,如今又身怀有孕,长春宫不宜人多嘈杂,想让你迁去咸福宫与玲贵人同住,好让本宫安心养胎,你的意思呢?”
卫瑛身形微微发抖,心绪百转千肠,仿佛在琢磨萧月璃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利益终究大过了她的理智:“我虽舍不得姐姐,可姐姐腹中龙胎为重,的确不宜惊扰姐姐安胎,皇上提议的甚好,我就等姐姐诞下皇子后再搬回来,也好帮着姐姐照拂皇子。”
萧月璃心底冷笑,卫瑛争宠之心已然明了,萧月璃虽失望,却也能理解她,若她真能趁机怀有龙嗣,日后就算没了这份宠爱,也能有所依靠。
萧月璃想到此节,心中之苦便消了大半,含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好,过几日你便收拾收拾搬去与玲贵人同住吧。”
卫瑛绽放笑颜,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妹妹会尽快搬离,必不惊扰姐姐腹中的祥瑞之胎。”
萧月璃饶有兴致的看向她,故作不知的问道:“祥瑞之胎?此话怎讲?”
卫瑛诧异的盯着萧月璃,似是对她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感到难以置信:“姐姐不知吗?宫中上下都传遍了,贵妃一有孕就遭上天警示,天降冰雹与大雨,可姐姐一遇喜便雨过天晴,现在人人都在传,贵妃腹中龙胎不祥,才会为国家带来厄运,姐姐腹中龙胎才是上天钦定的祥瑞之胎,将来必定……”
“卫瑛!”萧月璃及时拦阻了她的话,嘴角微扬:“本宫与贵妃腹中怀的都是皇室血脉,自然都会受上天庇护,何况皇室之子均是地位尊崇,受先祖福荫庇佑,个个都身披祥瑞,是我大韩的骄傲子孙。”
卫瑛脸色一阵青白,身形微微一震,慌乱求饶:“是妹妹失言,姐姐恕罪。”
“不是你失言,是这整个皇城失了体统,皇嗣也可随便议论吗?”
萧月璃语气冰冷,惊的卫瑛瑟瑟发抖,但萧月璃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更加惶恐:“本宫是受了伤怀了孕,但皇上尚未收去本宫执掌后宫之权,如今后宫谣言四起,本宫可以躲懒,兰妃娘娘素不管事,那贤妃娘娘也要躲懒吗?”
卫瑛暗暗心惊,不知萧月璃心中到底在盘算什么,只好顺势应道:“贤妃娘娘协理后宫,兰妃娘娘与姐姐都未开口,想来也是不愿惹麻烦。”
萧月璃弯了嘴角,揉了揉酸痛的双腿,眸中迸发冷冽的寒光:“既如此,那本宫就去见兰妃娘娘……秋落,摆驾承乾宫!”
秋落快步上前扶起萧月璃,在卫瑛疑惑的目光下渐行渐远。
萧月璃也在轿帘放下的那一刻,扬起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