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萧瑟，寒星闪烁，明明已是深夜，紫宸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冷风吹动我身上单薄的衣服，我站在大殿之外，听到陌谦愤怒的咆哮冲出殿门。
“一群废物！朕留着你们何用？朕就不信，十万大军，她会不回来！”
“滚！全都给朕滚出去！”
话音刚落，一群人从里面涌了出来，为首的宰相一脸愠怒地踏出殿门，一抬首，顿时面露诧异。
“皇后？”他看着我，随即目光沉沉。
“皇后！”
“是皇后！”
“皇上！皇上！”
他身后一众大臣，顿时哭的哭，喊的喊，剩下几个还有力气的，转身就往紫宸殿里跑。
“皇上！皇后回来了！”
紧接着，我听到大殿外再次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抬眸，瞬间对上他的双眼。
只见陌谦快步来到我的面前，眼中的狂喜几乎呼之欲出，“为何穿得如此单薄！”
说罢，便朝我伸出手来。
“夜深了，臣妾先行告退。”我立刻后退一步，转身离去。
可是没走几步，他便将我打横抱起，不由分说往紫宸殿内走去，“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紫宸殿的门在他身后被重重合上，陌谦三两步走到龙塌边，将我狠狠地丢在上面，随后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脸色铁青道，“如何？朕的皇后，这半个月过得可是快活？”，
我抬起头，迎向他狂躁的目光，“自然快活得很。”
“贱人！”听到我的话，他顿时一掌挥来，“你堂堂一国之后，不但与人苟合不知廉耻，还敢在宫廷之内使用西麓异术，堂而皇之地戏弄君王！”
说罢，便又在我的脸上落下重重的一掌。
我整个人一时间头昏耳鸣，过了许久，才重新看清眼前的一切，随即擦去嘴角的鲜血，复又看向他，“如此雕虫小技，怎比得上皇上的十万大军？当今齐王还真是手腕强硬，可惜却只敢用在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邻近小国身上罢了！”
“你以为，以陌容此时的兵力，已经足够与我齐国相抗衡了吗？”闻言，陌谦当即冷笑一声，看着我轻声说道。
“皇上错了，”我不禁讥讽道，“皇上以为手握重兵便能所向披靡，却不知自古王朝交替更迭，倾覆政权推翻统治，最重要的东西，是民心。”
“民心？”陌谦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朕的皇后果然和朕那个无能的兄长一样天真烂漫！弱肉强食，才是这世间唯一的定律！”
“你残忍无道滥杀无辜，早晚有一日会激发民愤，即便没有陌容，也会有别人来颠覆你的统治。”我咬牙切齿道。
“颠覆朕？”他看着我，忽然将双眼一眯，眼中随即透出摄人心魄的寒光。
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将其丢在我的脸上，“你指的，可是这些人？”
我低下头，看清纸上面写的东西之后，顿时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直窜头顶。我颤抖着拿起那张纸，将视线一一划过上面写的每一个名字，瞬间便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你以为，这些年你在我背后做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吗？”陌谦冷冽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透着浓浓的杀意，“看来，我实在是太放纵你了！”
我看向他，声泪俱下，“这些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划的，你若要追责，便冲我——”
话未说完，陌谦已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的脸近乎癫狂，感到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我闭上眼，默默地承受他心中所有的怒火。
大脑渐渐变得一片空白，一时间天旋地转，我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消散，可就在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之时，他却忽然松开我，将我重新丢回了榻上。
我顿时倒吸一口气，随即趴在榻上拼命咳嗽。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面前传来他的声音，“这些年，难道对你来说，真的一文不值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是如此的凄凉，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性格孤僻的暴躁君王，他只是一个夫君，正在向自己的妻子无奈地索要感情，哪怕只是一丝丝的怜悯。
冷清而又昏暗的大殿内，他的背影是如此孤寂，我看着他，不禁潸然泪下。
这些年，他对我的心意，我如何能不知晓？
若我没有遇到陌容，今时今日，我与他又该如何？若当年齐王能多关心他一些，今时今日，他与陌容又会如何？
他是否还会变得敏感而又暴躁？他是否还会残忍地弑兄杀父？
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因为这世上，就从未有过如果。
也许一开始，错的并不是他，但时过境迁，之后他的所做所为，早已让他在这条称帝之路上变得不可饶恕。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一声，“当年，仅仅是为了泄愤，你便平白杀了我梁国三千将士，又将与我情同姐妹的代书活活折磨致死，为了得到皇位，你弑兄杀父无所不用其极，为了世人的眼光，你留下我娶了我，然后为了彻底得到我，又偷偷在我的饭菜里下药。”
“如今，你的确有了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利，甚至能轻易地便将整个梁国付诸一炬，但你可知，这些年你为了得到一切，已经牺牲了多少无辜的人？有多少人因为你的一己私欲，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我看向他，一颗心逐渐被恨意填满，“我问你，我说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可有污蔑你分毫？”
“我是做了这些，那又如何？”陌谦蓦地转身看向我，轻声说道。
他此刻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眼中充满了戾气，却又浑身战栗，“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愿意的吗？你可曾想过，为何如今偏偏是我坐上了这天下至尊的位子？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若是我今日不狠，他日便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而那些人的下场，就会是我的下场！”
“明明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子，为何他自幼便备受宠爱？而我却犹如地上的杂草，任人宰割？你今日若要怪，便去怪这不公不正的世道！”
“疯子。”我看着他疯狂的模样，不禁脱口而出。
“你再说一遍。”陌谦看着我，顿时双目赤红。
我瞪着他，再一次从嘴中挤出这两个字，“疯子。”
话音刚落，一只手已紧紧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拉到他的眼前，他紧盯着我，一双眸中怒火滔天，“我问你，这些年，你可曾爱过我？”
面对他的威胁，我强迫自己睁开眼，毫无畏惧地看向他。
“说！这些年，你有没有爱过我？”他不禁吼道。
我艰难地张开嘴，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生生世世，我只愿做他的妻子——”
一股大力顿时袭来，下一刻，我只听到脑中发出嗡的一声，随即天旋地转，整个身体狠狠地砸在了冰冷的地上。
我趴在地上，感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剧痛，耳朵里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忽然，我感到下腹一阵抽紧，不由得痛苦地蜷缩起来。
紫宸殿的大门被重新开启，我看到地上斑驳的血迹上落下一道月光，眨眼又消失不见。
“传朕旨意，即日起，将皇后禁足于紫宸殿内，未经允许，不得踏出紫宸殿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