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德仔细打量着这间不小的房子,这里似乎曾经是一个古旧的仓库。地上横七竖八地铺着不少铺盖,可是,留在这里的孩子却不多。
他们肤色各异,有男有女,现在正不约而同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外来者。
诺德能感受到他们的眼神,或者麻木,或者怜悯,但没有一个带有恶意。
“这些都是乞丐吗?”他问身边的男孩。
“是的,他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跟你我一样。”男孩说着把他领到了房子里的一处空地旁。
“你就在这里吧!”他说,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你有行李吗?”
诺德摇摇头。
难道我真的要跟这些乞丐睡在一起了吗?他不怎么愿意。
现在的我还哪有资格挑三拣四!他对自己的心态表示鄙夷。
对于脑海中的两种迥然不同的思想,诺德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他现在也顾不上它们的争执。
男孩很热情,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套还算干净的被褥,帮诺德铺到地上。
“从现在起这就是你的领地了!”他说。
真讽刺!
我的领地在埃德拉,那里有丰富的萤石矿藏,足够供我挥霍完余生!
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接受现实,把自己窝藏在这样一个臭气熏天的乞丐窝里,躲避敌人的追捕!
虽然不情愿承认自己的落魄,但诺德还是很感激这位好心的男孩。
他对他点头致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装有最后一根香肠的袋子。经过几番蹂躏之后,那袋子变得皱巴巴的,快要被香肠上的油给浸透了。
男孩接过袋子,高兴的用力捶了一下诺德的肩膀。然后他把手指放到嘴边,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这些孩子在看到袋子上的油花时,双眼都在放光!
当香肠被从袋子里掏出来的那一刻,香气像是有生命一样传遍了整个房子,盖住了一切难闻的气味,诺德感觉整个房子都要炸开锅了。
原本在地上打着蔫儿的半大孩子们齐刷刷的从地上弹起来,他们一拥而上,不顾一切把诺德挤到一旁,然后朝男孩用力伸出手,争先恐后地拉住他的衣袖。
男孩笑骂着,将香肠一小块一小块地掰下来,塞到每一只手中。最后,他把自己手里的香肠碎屑和油花舔得干干净净。
诺德不愿意看到这个场景,他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和他们一样……
我还能坚持多久?
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一声饥饿的鸣叫,他愤怒地扭头看向窗外。
这位子真挺不错,旁边还有一个视野开放的窗户,虽然窗户上的污垢让外面看起来像是蒙着一层烟雾。
感觉到身旁的人群散了,诺德回过头。他发现,那些孩子看他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同了,他们接受了他这个同伴。诺德从来都不知道,一根香肠就可以收买这么多人。
男孩脚步轻快的走过来,坐在诺德旁边。
“他们喜欢你。”他说。
诺德自嘲地笑了笑,低下头摆弄起自己的手指,一下一下蹭掉上面沾染的污渍。即使是在这种处境下,他仍要尽量保持自己的身体清洁,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我叫马克,”男孩做完自我介绍,紧跟着问:“你呢?”
诺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必要隐瞒住自己的真实姓名,毕竟跟乞丐住在一起这种事情,对于他这个身份的人来说,是一个大大的污点。
只这么短短的犹豫了一下,马克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为难他。
“没关系,我就叫你光吧!”他说。
“为什么?”诺德很好奇。
“因为原来住在这个房子里的光在前天死去了。”马克耸耸肩表示遗憾。
诺德无语,这也太不吉利了!
“他是怎么死的?”总得稍稍了解一下这名字的上一个主人吧?
马克往他的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被领主的卫兵们打死的,他们说他偷东西!”
“领主的卫兵?”诺德自言自语道。
“对!就是刚才追你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打死了光?”
“因为我看到了,很多人都看到他因为这个理由被捉走了,我尾随过去,发现……”马克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惊惧,“发现领主的儿子,雷·奥古斯,他把光撕成了碎片……哦,我说的是原来那个光。”
雷·奥古斯也在这小镇里?
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是他的领地,他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诺德的心沉了沉,他觉得自己的处境实在太危险了!
撕成碎片又是怎么回事?
他向马克追问。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马克的肩膀抖了抖,“但我听他大笑着说:哈!我做到了!”
诺德隐隐明白了雷·奥古斯在做什么,他该不是用灵魂仆从训练什么新式武器吧?不管怎么说,用活人来做试验也太恶毒了!
这家伙已经陷入疯狂了!
“他还在小镇里吗?”
马克摇摇头:“他走了,杀死了光之后,他就离开了。”
“那为什么他的随从还在这里?”
“我觉得他们是想捉些乞丐回去,他们是专门冲着乞丐来的。”
乞丐?乞丐有什么用?
“为什么这样说?”诺德问。
“因为,我听雷·奥古斯最后叫了一声:这次的乞丐身体太小了,我需要更大一些的!而白桦镇,就是整个蛮荒平原乞丐聚集最多的地方。你看,他们不是一直追着你不放吗?”
马克顿了顿,看到了诺德凝重的神色,他宽慰他说说:“不过你别怕,他们好像不敢明目张胆地抓人,不然就不用找什么偷东西的借口了。”
那是当然!诺德想。
灵魂仆从这种高级货不是那么好掌控的,要不是神谕族的帮忙,像雷·奥古斯那种人根本就没资格得到它。他的灵魂仆从还很低级,没到公之于众的时候,当然不敢明目张胆。
原来街上的两个雷·奥古斯的手下不是冲着我来的,或者说,不是冲着诺德·奥基拉来的,他们是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乞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