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哇！快看这个！好漂亮哦！”
“天啊！那边的包子闻起来好香啊！”
“还有那边……”
“好啦，有必要那么兴奋吗？”官玖好笑的看着柳碧水一进入京城就一路大呼小叫的样子，真是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官家小姐，害他都忍不住被她的喜悦心情感染。
“我……我哪有兴奋！是你看错了好不好？想我平山县县令千金，有什么世面我没见过？会是你说的那种土豹子样吗？笑话！”柳碧水强撑起腰杆说话，打死也不承认自己的丢脸样。
还装算？官玖强掩住笑意，佯装出一副认同的样子，可心里早就笑翻了。一路走来，这位平山县县令千金早就本性尽露，可在自己面前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看得好笑，但也不想拆穿她，就由着她耍赖，一路上打打闹闹的到了京城，哪有点逃命的样子？想到这里，官玖就忍不住莞尔一笑。
“是，是我口误，那柳小姐看够了吗？我们还要赶路呢。”
“走就走，本小姐还不是念你一个穷小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才故意走慢点好让你过过瘾。既然你看够了，那就走吧。”她直接无视他惊讶的表情，急忙转身朝前走，生怕他会逮住她理论个清楚，那她就真的脸丢大了。
这一路上，她知道自己有时会无理取闹，但他都由着自己，这些都让她感动在心。谁说这样的男子不值得嫁？就她看来，女子就当嫁这样的男子，被捧在手心，视若珍宝，那是何其幸运啊。
这女人……官玖无奈的笑叹口气，认命的拉着爱驹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一路沿着街道走着，可越走人越少，不禁让柳碧水困惑起来。
“官玖，我们这是去哪啊？”她拉了拉走在前面的他，不安的凑到他身边，“还有你觉不觉得这里的人越来越少啦？”
他回头对她神秘一笑，却没对她多做解释，转过头继续走。得不到回答的柳碧水只好自讨没趣的闭上嘴，哀怨的瞪着他的背影。这一路上她早就学乖了，只要是官玖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算她问上千万遍他也是不会告诉自己的，顶多也只是对她笑笑，不然就是直接把她当透明。每到这种时候她总觉得心底空空的，可又不知缺了些什么，所以在这种时候她只能选择陪着他一起沉默。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又走了好长时间，直到来到一扇好气派的朱门前才停下。
哇……好气派的人家啊，光是这大门就该有柳府大门的两倍多吧。感叹之余，她正准备指给官玖看，却惊见他居然朝那大门内走去，吓得她连忙拉住他。
“笨蛋！你找死啦！”见他好像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柳碧水气得真想不顾形象的臭骂他一顿。“笨死了！就凭你这副穷酸样，人家主子会见你吗？你硬闯，人家可是会轰你的。算啦，你还是认命，人比人气死人的，别为了在我面前绷面子连命都不要了，走吧，我们快回你家。”她努力的想将他拉走 ，可他就是不动如山，还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她。
哼！这男人是怎么了？我好心好意劝他，他居然不听？那到成亲以后，他岂不是完全不把我放眼里了？怒瞪了他半天，却见他还是用刚才那副死人脸看着自己，柳碧水不禁疑惑起来。
“怎么啦？我脸上有什么吗？”不会啊，我吃饭时擦干净了啊。她不解的又从袖中掏出绣帕，不放心的又擦了擦。
“你……”官玖正欲开口，朱门内竟有人出声打断他。
“少爷，你终于到了，夫人已在大厅等候多时了。”来人声音低沉浑厚，引得柳碧水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长得颇有些书生气质，一袭青衣长衫承托得他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得人竟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行叔，多年不见，您看起来还是风采不减当年啊。”官玖笑脸盈盈的同官府管家纪书行打着招呼。
“呵呵，少爷这几年来倒是越发英姿飒爽了。”纪书行看着疼如亲子的少爷越发的沉稳内敛，虽然那胡子将脸遮了大半，但他就是一眼认出了他。眼前的成熟男子已不再是昔日那个血性冲动的少爷了，他这一颗忐忑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不少了，纪书行忍不住欣慰的想着。
“哦？是吗？我这样行叔也看得出来？”官玖戏谑地瞟了一眼自己身上，两人心照不宣的轻笑出声。多年的感情早已如父子一般，久别重逢更是让两人欣喜。倒是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柳碧水看着两人之间的亲密互动，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两人认识？可看人家那副富贵样，怎么会认识像玖哥哥这样的平民老百姓呢？
“对了，这位是随我来做客的柳碧水小姐，你要好生照顾，我先去看看我娘。”他丢下话便转身入了门，放心的将一脸震惊的柳碧水丢给了纪书行。
“柳小姐，随我进府吧。”纪书行对她亲切一笑，瞬间消去了柳碧水心底的不安。
“请问……”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瞅了瞅纪书行，有点手足无措。
“没关系，小姐尽管问。” 纪书行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耐心的等着她提问。
“这里真的是……是玖哥哥的家？”
纪书行忍不住轻轻一笑。原来少爷将这位柳小姐瞒得挺深啊。他也没直接回答她的疑惑，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用手指了指她头顶上面。
她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块烫金门匾，上面大大的题着“官府”二字。
呃……那么大块牌匾自己怎么就会没看见呢？柳碧水的脸现在是红得都快滴血了。但现在脸也都丢尽了，她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的跟着纪书行屁股后面进了府。
※※※
“你们几个动作利索点，别在那慢慢吞吞的！”身为官府资深嬷嬷的秦妈站在厅门口，叉着腰指挥着一屋子的丫头们干活，她那特有的大嗓门，就算隔了几间屋子也听得见。
柳碧水无聊的坐在梳妆镜前任丫头们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一颗心还系在今天早上进入官府所见的琼楼玉宇上。
难道玖哥哥还真是个富家子弟？如果那些丫头们说得没错，难道我还真找了一个京城，甚至全国的首富当相公？这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可是……如果玖哥哥是那么有钱有势的人，那他为什么又会多年落魄流浪于异乡呢？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小姐，你是想簪这种时下京城流行的牡丹大娟花，还是这种宝石簪花组呢？”梳头丫头有礼的询问着兀自发呆的柳碧水，一手拿着娟花，一手拿着一把红宝石簪花在她头上比来比去的。
“嗯？哦……簪支步摇就行了，那种夸张的发饰就算了吧。”她不喜欢在自己头上插些累赘的饰物，又重又麻烦，会妨碍她四处走动，但步摇却是她的最爱，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总喜欢在发上簪支步摇。
“可现在的名门千金们都这样打扮……”那丫头还想再试图劝劝。
“我说小若啊，你就别再劝了，像柳小姐这种从偏远地方来的人，又怎么会跟我们这里的人有一样的欣赏眼光呢？你就别再那瞎操心了。”秦妈一脸刻薄的走近梳妆镜前的两人。
她可是有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呢。想她秦妈在府中任职多年，一直都是少爷院子里的人。她看着少爷长大，更把他当自己孩子般疼。好不容易等到少爷回来了，她却突然被指派来照顾这个被少爷带回来的野丫头，这叫她怎么气得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她柳碧水在平山县的名声也不是打假的，她怎会看不出眼前这个老女人全身上下所散发出的敌意与鄙视。她又没有惹着她，她凭什么一副看自己不爽的样子？
秦妈冷哼一声，扭腰又走近一步，从头至脚将她打量了个遍，“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让柳小姐明白自己的身份，别妄想做些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白日梦！”最后她还不忘加上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话说清楚！谁想做凤凰了？就算真是，我也看不上你们家少爷那种货色！”柳碧水气不过的回嘴。要不是那丑男人刚好接到了她的绣球，她打死也不可能会想嫁他那种人。他又丑又穷，哪点配得上自己了，要不是自己是个重承诺的人，不然谁会嫁给他啊？虽然心底不断这样安慰自己，但内心深处也有另一个声音大嚷着截然不同的答案，让她说得有些心虚。
“哦？这样自是最好，要不然真让我们英俊潇洒，人中龙凤的少爷配你……”她又重头到脚的将柳碧水仔细的打量一遍，好不伤人的叹口气，“那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什么啊？那男人的样子还叫英俊潇洒？人中龙凤？这京城该不会是没男人了吧？
“柳小姐，我家少爷请你去一趟。”纪书行的出现适时的打断了柳碧水即将出口的反驳，气得她只得狠瞪秦妈一眼，不甘心的跺脚离去。算了，她教养好，才不会与此般刁奴一般见识。
纪书行高深莫测的瞥了秦妈一眼便没再多说，随后离开了。留下的秦妈才懒得管纪书行眼中的深意，想着柳碧水那张被气得微红的小脸，不禁为自己的小胜一局窃喜不已，只可怜了一屋子的丫头早就吓得静若寒蝉了。
※※※
“该死的丑男人，没事住那么大的院子干什么？摆着好玩啊？”柳碧水将刚刚受的窝囊气全归咎到官玖身上。自从纪书行将她领到这个院子的入口，让她自行进入后，柳碧水早就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了，心里本就有气了，这下心情更不爽了，恨不得见着官玖就将他恨骂一顿，以泄心中怒火。
绕过一座座假山，仿若柳暗花明一般。一座长桥向人工湖对岸的楼宇延伸而去，一座湖心小亭精妙的镶嵌在长桥上，白纱随风轻扬，勾勒出一个神秘朦胧的天地。
柳碧水见到眼前之景，心中的愤懑早如一缕青烟，随风而逝。
好美的地方，没想到人也可以住到如此仙境般的地方。柳碧水发现自己在见到这里的瞬间就爱上了这里，她忍不住举足向前，往那湖中凉亭而去。
“羽化亭……好美的名字。”驻足于凉亭前，柳碧水亦被这个诗意的名字吸引。
“喜欢我为这亭取的名字吗？”
嗯？官玖！听到熟悉的磁性嗓音，刚刚还被自己抛到九霄云外的怒气一溜烟又蹿了回来。看到层层幔纱后隐约的高大身影，她狠吸口气，怒冲冲的撩开白纱，可在看清里面的人的一刻却失望的垮下了小脸。
原来不是他啊……她失望的放下白纱，正纳闷怎么厅中男子的声音会与官玖如此相似，那熟悉的嗓音又响起了。
“不进来，站在外面干什么？”
“不对啊，这明明是玖哥哥的声音啊……”这下她更郁闷了，难不成自己被气得还产生幻觉了？为探究竟，她干脆直接冲进凉亭中，无视亭中陌生男子，东瞧瞧，西看看，却就是找不到那个她熟悉的，高高壮壮，有点落魄不羁，脸上有大胡子的男人。
官玖看着她茫然慌张，有点像见到鬼的样子，忍不住大笑出声，让一张俊美的脸更添一抹如沐春风的风流。
他在那边笑得好不畅快，可一边被人莫名其妙取笑的柳碧水就老大不爽了。她绷着一张不怎么好看的脸，气鼓鼓的站在他面前死瞪着他。
“喂！这位公子，你是吃错药了，还是羊癫疯发啦？没事你笑个什么劲儿啊？虽然我不否认你笑起来是有那么丁点儿的帅，但在淑女面前这样笑很不礼貌好不好？”见他果真因为自己的话没再笑了，柳碧水也忍不住飘飘然起来。
“看什么看？我警告你最好别打我的主意，本小姐可是有对象了的。虽然他没你好看，但只要我看上眼就行……喂！你干嘛又笑啊？”他再这样笑下去，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冲上去掐死他。
“水儿，难道你真的猜不出我是谁吗？”官玖实在不忍见她快抓狂的样子，好心的提醒她。
“你是谁？”她惊恐的往后大退一步，“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小名？又为什么要模仿我相公的声音？你是何居心？”糟糕？难道是玖哥哥的仇家又找上门来了？
“你们不是还没成亲吗？”他好笑的问她。
“就……就算是这样，那……那也是迟早的……”咦？这他怎么知道？
官玖实在有些佩服她的迟钝，叹口气，起身走到她面前，更把脸凑近她的。
“还好意思大言不惭的说我是你相公，那你怎么会连你的相公都认不出了？”他扬着一抹坏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相公？玖哥哥？你是玖哥哥！”她像发现新大陆般震惊的瞪大本来就很大的双眼。乖乖，她不是在做春梦吧？
看到她的进步，官玖满意的笑了。拉着她又重新回到桌边坐下，为两人倒上香茗。
柳碧水一眨也不眨眼的直瞪着他的脸看，直到在他脸上看到官玖熟悉的神采，注意到他们一模一样的细小习惯，她才确信他真的是官玖本尊没错。
“天啊……原来你居然长得还挺好看的……”在确实了他的身份后，柳碧水竟忍不住红着脸痴痴地看着他，犯起花痴来了。
说实话，她真没见过像他这样好看的男人。轮廓深邃，带着股北方男子特有的霸气。剑眉飞扬，透露一股不羁的个性；星眸深邃，仿佛可以洞悉一切，亦可以吞噬一切；鼻梁高挺，撑起一副不屈傲骨；薄唇微勾，夺人多少心魂。更别提那副傲人的身板，简直就是上天造来伤女人心的。如今的官玖哪还是那个行遍天下的浪子，一袭锦衣玉冠，翩然一位身份显赫的翩翩佳公子。
对于柳碧水的痴迷样，官玖倒是很习惯，只是淡笑着喝自己的茶。待他觉得她已发够呆，缓过神来，才放下杯子。
“看够了吗？”
“嗯？不……够了！”柳碧水顿感自己的失态，急急低下头，默不吭声的狂灌水。只可怜了那一壶要花上几十辆银子的上好碧螺春，就这样被她如牛嚼牡丹的浪费了。
“难道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听出他话里的取笑意味，柳碧水瞬间醒悟。对啊，我干嘛一副见到他本来面貌就找不着北的样子啊？反正不都是我相公嘛，有什么好震惊的？他瞒了我这么久，我不去跟他算个总账，干嘛在这儿发花痴啊？
一想到这里，她气得将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两眼冒火的瞪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官玖。
“说！”
“说什么？”不知为何，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官玖，竟有种被她吓倒的感觉。
“说你为什么要伪装成另一个人，而且还瞒你娘子我这么久！”
不是都跟她说过她不是他娘子吗？怎么又来了？“水儿，我们没成……”他不厌其烦的想重申一遍。
“我不管！你还不快老实交代？”柳碧水才不管他承不承认，反正她认定就是了。
“你……唉……我并没有伪装成另外的人，只是我流浪在外多年，对于外貌自是没多少时间打理，为了方便留了胡子，不是存心要瞒你的。”他真是冤枉啊，这几年若真要他顶着自己本来的皮相在外面恍，那他不早就被一群女人给烦死了。只是他真没想到他留了胡子的样子已经那么“安全”了，可还是惹上了柳碧水这个女人，真不知这是不是叫做天意弄人。
“嗯……也对，你这个样子出去是会招蜂引蝶，还是留着胡子的样子吓人些……”柳碧水一顿，像想起些什么，一把拽住他的衣襟，“那你当初都不知道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那丑样子痛苦了好久？”她气鼓鼓的瞪着他，他都不知道当时的她有多么的绝望，居然还骗了她那么久。要不是她发神经突然喜欢上他，那她不就真的要错过他这么好的货色了？想到这点她就气啊。
“你又没问我，我怎么告诉你？而且是你自己没看出来，还怪我。”笑话，当时他又不想娶她，要真告诉她了，他还甩得掉她？他又不是傻子。
“你！算啦！算我不识庐山真面目行了吧！”她施大恩般的放开他，“哼！管你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只要是我认定的相公不就得了。而且你长得好看，又很有钱，对我来说不都是我赚了吗，我又干嘛跟你在意这些？我就原谅你了，可是以后不准了，听见没？”她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警告意味十足，看得官玖竟茫然的点了点头。
得到满意的答案，柳碧水突然觉得刚才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了。重新坐了下来，扫了眼桌上的各式美味茶点，不觉有些饿了，直接大咧咧地挑了自己喜欢的吃，毫不矫揉造作，完全无视对面的官玖。
回过神来，看她吃得如此开心，官玖无奈的笑笑，也就懒得再跟她重申两人的关系问题，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下午想逛逛京城吗？”
“嗯，你要带我去？”一听到感兴趣的事，柳碧水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这有何不可？”不知是不是受其感染，官玖发现现在的自己越来越喜欢笑了。
“那还等什么？我有这么个俊相公怎能不带出去溜溜？”柳碧水嬉皮笑脸的将他连拖带拉的拉出了凉亭，笑得好不开心的推着他往外走。
“你哟……”敢情这丫头把他当宠物了？还牵出去溜溜？他无奈的任她摆布，带点宠溺，带点认命，还带点朦胧的甜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