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汤哥QQ发来信息:“接我电话,有事问你?”
电话接通,我问:“怎么了?”
“她说你欠她钱没还,又怀孕了。我不知是真的假的,所以打电话问问?”
我肺都快气炸了。“是凡借的,我都还了!”
“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可她说怀孕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不可能!”我说。
“如果是真的,我就劝她打掉了,不行我就陪她去医院,你也不要再烦神了!”
苏也许考虑过要一个孩子,我不同意,她也不会贸然取坏。她为什么非要说那种话呢?这时我才想起还有一部魅4一部Oppo在她那里。
大姐打来电话说:“你看你做的什么事?你不要再和她联系,那到底是什么人啊?像神经病一样,还把自己照片发过来!”
遇事大姐断然包庇我,可苏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把照片发到大姐手机里?
二姐发信息怒怂:“你自己的风流债自己还,别你娘的弄到家里来恶心人!”
那电话断然是打到父亲那里了。
接二连三的是之前那些同事和朋友发来信息、打来电话。
老张说:“有人给我打电话了!”
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多年没联系,有人从南昌打来电话竟也为了我和苏的事。
一个在京杭运河上开船的初中同学,打来电话调侃:“两个人加起来好到三百斤,你家床受了不少罪哦!”
“操你妈!”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道。
疯起来,什么话都能往外喘。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闹吧,老子不在乎!
可是,当晚睡梦中我一直在跟自己对话,在跟每个人对话。我清清楚楚的意识到每句话都经过了思量,而白日所能说出这些话的烦闷情绪,也如影随形跟到了梦里来。我是我自己,也是对话中的每一个人。想睡也睡不着。我翻一个身,睁大双眼看着夜色,但思绪并没停止,对话还在继续。直到闹钟响起,曙色浸淫到房中来。
起床后,头脑昏昏沉沉,如灌了铅。挨到中午,和韩聊天时我将苏四处打电话的事给韩说了。韩不高兴,说把你们事情解决清楚再说我们。那语气很是烦不可耐了。
“都过去了,好吗?都过去了!”
我的六神无主伤透了韩的心,可那一刻自己就像盛满了水的杯子。
上午,老板正式跟我谈了话。他递来一根烟,正色说:
公司刚成立,什么都没准备好。所以年前多半没业务进来,平时作息便上五休二好了;每天,早八点半,晚五点半,像我在上一家公司一样;薪水则按先前沟通的,月中发放。他郑重地说,年前和年后的一段时间公司是一直养着我的。他希望,后面业务进来我能和他共同努力把这个公司做好,公司发展起来,我的福利待遇才会提上去。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公司不光是他和他朋友的,同样也是我的。我们是兄弟,只要好好干,以后他绝不会亏待我。
老板放松下来慨然笑道:兄弟,五千块钱在芜湖算是中等收入啦!
我们使用一张办公桌,同一个烟灰缸,我坐在他对面,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到桌面上来、照在两个人身上。我看着窗外,又看看他的脸,没接他的话,只是问:“业务进来以后,怎么加工?”
“这你不要操心,公司能开在这里,我自然就有办法。有商业伙伴的呀!”老板看着我胸有成竹的笑说。老板三十四五岁,面相年轻。倒是毛孔醒目,牙齿上的烟渍间或暴露出来令人厌恶。
我目光移向桌面上。“那客户呢?”
“咱们是奔芜湖大陆电子来的呀!波峰焊,你可以搞定吧?”老板反问我。
“很久没搞了,问题不大。”我随口说。
“这我倒不担心,我知道你长项不再在这一块。你只要能保证我前期沟通没有障碍就可以了,其它的慢慢来。把大陆电子搞定,我们就什么都不愁了呀!”老板笑着说道:“这两天,再买张沙发,买个立柜,该买的东西置齐,再把公司简介做做。只要有两家稳定的客户,我们就不愁了,到时考虑买设备就看你大显身手了。”
话虽如此,连他那辆苏州牌照的大众汽车都是从车行租赁的,合伙人也不过上海大陆电子的上班族而已。
韩转开话题,问我到芜湖这几天感觉怎么样?我便将老板开篇给我说的那一番话说给韩听。韩说:“如果他能像说的那样按月发你工资,公司发展起来,又不亏待你,我感觉这个人还值得你为他卖力。场面话难免有虚假成分,但他并不缺少魄力!”
韩既然这么说,我就没多想。我说:“好吧!”大约,韩这时也觉得我能够尽早稳定下来有利于挪出精力考虑我们之间的事情吧。这样一来,有些事能不想我就不想了,只要有她什么都无所谓。
找不到我,苏还会闹。为什么她不能冷静下来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呢?我总禁不住想,把这劲头放在自我提升上,什么样的生活不能垂手可得?然而就像那三万块钱,三年的陪伴和委屈便可一笔勾销,那就是她的现实。不走出那一步,美好生活遥不可及;走出那一步,却也只是冬日吹来的一阵暖风,她敞开衣襟也兜不住。
我还是给苏打了电话,通讯记录里未接电话最多的就是她号码。我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问:“下班了吗?”
对门的小两口坐在客厅里吃饭,下班回来,我径直走进房间关了门。等到七点钟接通电话,这时我也恨不起来了。
“上什么班?我哪有心情去上班?你说过不把我拉黑!你说过让我能联系到你!你个骗子!”
“真他妈受够你了!刚从开水里捞出来,又掉进冰窟里,你还知道什么叫煎熬?”
一听她吼我也马上控制不住。
“你终于还是说出这句话了,你有种再说一遍!代乾一,我马上就去死,我让你后悔一辈子!信不信?”苏正说着又开始哭,末后哭说:“跟你这么久,我哪一点没对得起你?走了一声招呼都不打,你当我是人了吗?现在你又说这种话!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扔开手机点一根烟,一面烦躁不安又不免有些后悔。
“打这么多电话,还有人告诉你我在什么地方?”想来想去,我不能不打这个电话。
窗外樟树下,栽一片修剪齐整的常青树,房东将电动三轮车停在外围的空地上。我肺都快气炸了。“是我嘴欠,我不好,不哭了行吗?——你还要好好说话,不说我就挂了!”
“我知道你还在苏州,我们再见一面好不好?”苏抽泣说:“突然走了,谁心里受得了?”
走了我也不好受,我就想知道,打了这么多电话,有人给她说我在什么地方吗?
话不说不明,理不讲不清。
当初母亲被西院二叔打,寻仇未果,我挨家挨户敲门请族里的叔伯大爷给主持公道。前面我们聊过这件事情。
苏说:“亏你当时年纪小,现在哪家不犯愁。以后家里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要不然人家只会瞧不起你!”
我说:“让他妈的谁瞧得起,入我眼的人还没生出来!”
若不是被逼急了,谁会什么话都往外勒?
那是2010年暑期的事。前一天晚上,我在同学家玩,没回去。
父亲来电:“小四,还在同学家玩呢?没事来家吧。”我爸从来不会这样说话,心里怪怪的,接到电话我就回去了,中午饭都没吃。
当时三伏天,中午公鸡都不叫,我骑一辆自行车。吃过午饭,那些妇女都在门口的树底下乘凉。一进家,就看到我妈坐在堂屋门前像傻子一样!
农村院子长,无遮无拦。一进家,我就看到我妈一动不动地坐在堂屋门前。有时我在想,我爸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可农村能有多大点事?
鸡毛狗种,家长里短,能有多大点事?
我妈是护着我爸才会被打的。我爸病殃一辈子,抠啊省啊,要不是我和三个姐都大了,今年他死了都不会去手术!
当时,自行车刚停下,我妈看到我就开始哭。我一下愣住了,就问:‘怎么了?谁打的?——说话!我去弄死他个龟孙!’
那脸青一块,胳膊紫一块,我妈只是哭。父亲从屋里出来说:‘报过警也去了医院,你别那个了!’我浑身紧绷着,问他:‘别哪个?’
我爸妈八十多斤,整个皮包骨头!哪个畜生下得了手?
那是头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我妈哭说:“你西院二叔打的!”我二话没说,拎着斧头就去了。别说那是我二叔,就是我亲爹,当时我也能把他活劈了。
那畜生躲着,没找到人。我爸和那些婶子都拉着我,他家里也报了警。
这件事,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晚我挨家挨户敲门,村上叔伯大爷都来了,坐一屋人。那畜生也拎一筐鸡蛋过来道歉。
凭什么?他没有爹没有妈?他没有闺女没有儿子?凭什么打了人说一堆狗屁不通的话就能不了了之?凭什么为了顾全大局我就该忍气吞声?凭什么连哥和嫂子都能打的人还要跟他讲人情道义?去他妈的人情道义!
一个大爷摁着我说:“那你叫我们来干什么的?看你打他一顿,把他弄死?”把他弄死?他想到了可怕的,没想到更可怕的。
可是,既然如此我又把叔伯大爷们叫来干什么呢?
听我绕了半天,苏说:“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那个家,我知道!”
我承认我自私,我爸也说:‘要不是他大姐回来,我死了他都不会管!’叔伯大爷到医院,当着我面,我爸就这么说。可吃住一个多月在医院寸步不离守着他的人是我。那段时间,见不到我人,我们天天吵。
苏说:“我知道!本说要给你两万就给了你一万,我哪知道你会不会回来?你回去那么久,你不回来我跟谁要钱?”
可我现在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是啊,我把叔伯大爷们叫来干什么的呢?我愣住了,就愣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难以为继。
我想给苏说的是,法律会因为挨打的人是我母亲,我报复了就应该得到宽恕吗?叔伯大爷们会因为我年纪尚青,撒野了也可以原谅我不顾大局吗?
试问一句,我有什么错?你没有爸,你没有妈,你餐风饮露,你有本事那是你的事,试问一句,我有什么错?
换言之,当初没人考虑我的感受,那,今天谁又会考虑她的感受?纵使我跟每个人的关系都不好,谁又认识她?她爱我,哪怕只是为了要钱,纵然不择手段,她又有什么错?
问题是我只要说她有家有孩子没离婚,她不会从任何人的口中得知我的下落。打了电话,只会让这个事实变得更加深刻,让她自己更受伤害。
“我只想找到你,哪会想那么多?”苏唉声叹气:“有时想想自己真的傻!唉,我不会再去打这个电话了!”
我肺都快气炸了,要我还她家时,为什么不平静呢?冲我大呼小叫,怎么不心如止水呢?
我就说白了,电话打到家里,反而让我松一口气。朋友圈不可开交,无所谓。这世界缺什么都不缺少机会,缺什么都不缺少希望。可机会和希望对我而言真的那么美好吗?
一文不名是真,但我也没指望过任何人。问题是她怀孕了到了别人嘴里就是一个避孕套的事!那些都是所谓他妈的哥们朋友,而一直陪着我的人是她,难不成她一点自尊也没有?所谓的爱情呢?
苏说以往她整天嘻嘻哈哈,性格忧郁全是因为我。
我说一直以来我都怕她闹腾,我怕颜面扫地,更怕两个人的事情东窗事发。现在好了,破罐破摔,全无所谓。
苏问我爱她吗,我说她说过什么大概自己也不记得了,但盼盼是我让汤哥帮忙丢了的,没有还给李工。在一起两年不知道她名字,我故意的,每次来不让她骑车子也是故意的。虽然不知她究竟爱我什么,但我确实动了情。
苏哭着再三问我爱她吗。我说在一起我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烦归烦,但有她在身边心里很踏实,所以离开了也难受。苏说,这么说也行。我让她少看电视剧,梳头洗脸,按时上班。每天想吃什么自己就去买,后面每个月我会给她打一点钱,也不要问我在哪里。
苏说只许她删掉我的联系方式,不许我删掉她的联系方式,她不要钱。我说只要她不吵不闹我就答应。她说不会再吵了,最后问我一个人在那想女人了怎么办,我说打飞机。她问什么打飞机,然后我答应了让她能联系到我,直至心里放下来。
可是我对韩撒谎说我和苏不再联系了。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苏打来电话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信息用字越来越短,我对八平米的小房间也开始越来越熟悉。汤哥给拾掇好的电器元件,我摆出来花了半天时间重新接上线,后面便于学习编写程序时使用。这之间,手机放在一边播放言情类有声小说《这世界唯一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