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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艾薇达

索拉查和宾骑着摩托来到一家海湾餐厅,他们面对大海坐在餐厅外面的椰树下吃饭。索拉查的状态跟刚才在会议室大相径庭,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年轻帅气又略带一点忧郁的男孩子。

他点了一桌子的海鲜,烤大虾、辣螃蟹、扇贝、蒸鱼.......。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对宾说:“我最近快要被烦死了,我爸想让我毕业后就和艾薇达结婚,我得答辩论文,然后毕业,还要筹备医馆扩建的项目,这一连串的问题真让我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那你打算怎么办?最重要的问题是你想怎么做?”

“我想怎么做你不清楚吗?我还不想结婚,可是两边父母都催得不行,她今年也25岁了,如果结婚也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我才毕业,我没有做好准备。”

“你其实就是不想结婚吧!结婚的条件你家也不成问题的,是你想或者不想的问题。”

“我的问题就是不想。”索拉查说完喝了一大口啤酒。

曼谷湾的风是温和的,带着湿润的海水气息,这样的景象总会让狂燥的情绪平静下来。

“我说不出艾薇达有什么不好,她好像没什么缺点。”索拉查继续说。“可我就是觉得我跟她有点不像谈恋爱。”

宾噗哧一下笑出声来,问道:“你觉得谈恋爱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哎呀!这个你比我清楚吧!都孩子的爸爸了。我就是觉得为什么跟艾薇达在一起一点也不激动呢?也不会有心跳的感觉。”

“你那个激动是什么样的激动?”宾笑成了一团。

“那个激动嘛就是......比如想冲过去抱住她,想吻她,想跟她生一堆孩子.......。”索拉查瞪着眼睛认真的说。

宾这一下笑得更猛烈了,他喘了口气说:“读医科大学是不是把你读坏了,谈个女朋友就先往这边想?那你有没有对别的女孩子激动过?”

索拉查认真的想了几秒钟,然后使劲摇了几下头:“也没有呀!学医太辛苦,顾不上看女生。我要是不学医应该也像你一样当爸爸了。”

“你没有理由放弃她,又找不对恋爱的感觉,是很矛盾。没试过跟她谈谈分手吗?她会不会也刚好不喜欢你?”

“问题她就是喜欢我,认识她这些年她一有空就来清迈找我,4 年了,我不能不给她结果。”

“那你为什么给她希望?”宾继续问道。

“我真的不是逗她玩,你想想,我在清迈上学,她在曼谷,她过来看我,我不可能把她扔在一边不管,我总要照顾一下吧!后来她一说要到清迈看我我都开始很不安了。可是我真的说不上来她有什么不好,更严重的问题是我父母觉得她很好。我的爱情也许就这样很简单就被定义好了,很悲剧啊!”索拉查夸张的揉着自己的头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想博得宾的同情。

“实在不行就说毕业以后工作太多,等医馆建成以后再考虑结婚。怎么样?”宾狡黠的一笑在索拉查的背上打了一拳。

泰国从历史上来看是一个自然灾害很少的国家,但进入2000年以后就开始经受着程度不同的自然灾害,由于海岸线漫长,泰国经常会遭遇各种与水有关的灾害。2004年圣诞节,因印尼地震引发罕见海啸,海啸波及到泰国南部的普吉岛让本地区的游客生命和建筑物遭受了重创;2011年曼谷连降暴雨,使曼谷整个城市变成一片汪洋,受灾人口超过200万,政府一度宣布曼谷进入紧急状态。

而就在2011年那场洪灾爆发的那天,索拉查的父亲杜锦铭与艾薇达父亲因为要谈判一笔药品生意一起驾车前往目的地,可怕的是,在半路上公路边的河水突然暴涨,很快就要淹没车顶。两位父亲好不容易爬到车顶,打算游泳到一棵大榕树下,然后爬到树上躲避洪水,艾薇达的父亲先爬上了树,可是索拉查的父亲却因为水流太大体力不支总也够不到树枝,眼看索拉查的父亲杜锦铭就要被冲走,艾薇达的父亲果断解下自己的裤腰带扔了过去让杜锦铭抓住,然后使劲把他拉上了树。他们被困在树上四个小时后才被附近的村民发现,然后被村民用橡皮艇接走,索拉查的父亲杜锦铭就这样躲过了一劫。

拯救了杜锦铭就是拯救了杜家整个家族。艾薇达和索拉查从高中就相互认识,洪水过后,杜家为了表达感谢之情,便向艾薇达的父亲提亲,两家人结为亲家,订婚仪式隆重而热闹,两个年轻人从此被命运栓在了一起,仪式的情景索拉查至今还记得很清楚,他很紧张,也很迷茫,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在那一年,艾薇达只有21岁,索拉查23岁,他们在外人看来是如此的般配,索拉查的婚姻大事就这样被圈定了。

虽然人们总是批判包办婚姻,但传统之所以成为传统是因为它有合理的一面,应该说长辈人对于婚姻的本质总是会比年轻人看得更加透彻,那些不被长辈祝福的婚姻到多多少少会有些现实问题存在,更何况自由恋爱的离婚也不少。而像他们两家人的结合也算是门当户对,至于当事人自己的感受也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了,在这一场婚约里,似乎所有人都很满意,除了索拉查。

成家是婚姻主要内容,但婚姻历来都会被赋予更多的附加条件,比如利用通婚实现两个国家的和平、再比如通过婚姻来获得钱财和地位以降低自己的生存难度。索拉查的这桩亲事一方面出于感恩,而另外一方面也是两个家族的强强联合的机会。一边是中医馆,一边是药品供应商,艾薇达又是如此的爱恋索拉查,一切都近乎完美。但这种完美的格局总让人觉得不敢相信,索拉查一直觉得这桩婚事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太踏实的感觉,是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可就是觉得不安,一想到自己就要结婚他就会莫名的恐慌。

水灯节就要到了,索拉查的父母决定趁这个机会邀请艾薇达一家搞一次聚会,虽然两个年轻人已经订婚,但两个家庭相互走动联络情感也是很有必要的,更何况艾薇达的父亲对杜家有救命之恩,这份情义是杜家世世代代也不能忘怀的。

杜家公馆坐落在曼谷北郊,白色欧式两层建筑,每层楼十多个房间,门前的大喷泉水池是索拉查小时候最喜欢玩耍的地方,那时候索拉查干脆脱了衣服在里面玩水,不知不觉就学会了游泳。旁边一大片开阔的草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热带花卉,两棵巨大的榕树让整个院落显得清凉,一楼正门旁边的紫色三角梅开满了密密麻麻的花朵,一直爬到了二楼的窗台上,一群一群的鸟在院子里起起落落觅食。

索拉查穿着短裤光着脚站在草地上拉着水管跟园丁大叔一起浇花,他并不太在意今天的聚会,因为他觉得两家人一定又会谈他们婚事,这件事让他十分不自在。他愣愣的浇着草地,心里一直在盘算今天应该如何表明自己的立场。“索拉查,快去换衣服,艾薇达一下就到了,快去快去。”母亲拉娜迪雅催促说:“你怎么像个没事的人一样,见未婚妻也应该有点样子嘛!”他被母亲连推带拉的拽进屋子。

晚餐是这次聚会的主题,艾薇达还是一如继往的端庄秀丽,她略带害羞的坐在索拉查的旁边,时不时偷偷打量一眼未婚夫。索拉查除了照顾几位长辈,就头也不抬的吃着餐盘里的东西,一脸的深沉。

母亲说道:“好久不见亲家,今天难得一聚,一定不要客气哦,艾薇达,想吃什么就多吃一点哟。”

“好的好的,我会的,您不用客气。”

“艾薇达,你们都不小了,索拉查今年也要硕士毕业,如果你们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希望尽快把你这个儿媳妇娶过门来。”

“我没问题,就看索拉查哥哥的意思,不过.......,哎呀!我觉得不要说这个吧!有点害羞啊!”艾薇达吃吃的笑着说:“我和索拉查哥哥自己商量吧!”

“好啊好啊!你们自己商量更好,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太喜欢我们这些老年人管得太多,你们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也是正常的,希望你们尽快给我们一个说法。”艾薇达的父亲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索拉查,你怎么想呢?”杜锦铭问道。

“我的想法跟艾薇达一样,呃........,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自己商量一下,目前我要做的事情比较多,结婚这件事情我会跟艾薇达商量..........。如果太忙的话会照顾不到艾薇达,不过我会安排好顺序,希望艾薇达可以理解。”索拉查赶紧表态。

“听说你正在跟昆明的一家中医院谈判合作培训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艾薇达的父亲问道。

“比较顺利吧!目前没什么大问题,等双方确定了时间就可以进行第一次协调会议,应该会是在昆明。如果父亲确定了参加人员的名单就基本上可以落实了。”索拉查紧接着回答。

艾薇达的父亲带着满意的神色说:“年纪轻轻就已经学会了跟外国机构打交道真的是很能干啊!要继续努力呀!我们都老了,看你们的了。哈哈哈........。”

“哎呀!不要再表扬他了,再表扬就管不住了,你还是要多多调教他呀!”杜锦铭一边说笑,一边吃完饭带着艾薇达的父亲离开了餐桌。

水灯节又称河灯节,起源于800多年前的素可泰王朝,在东南亚一带极为盛行,也是泰国本地真正的情人节。每年水灯节泰国曼谷、清迈、普吉岛等地都会举行热闹的节日庆典,非常的隆重。庆典的内容丰富多彩,包括放孔明灯、放水灯、水灯节小姐花车巡游、歌唱比赛等等。在这样的日子里,索拉查很难毫无表现,就好像在中国,如果2月14日男朋友没有表示的话,女孩子基本上会认为应该结束恋情了。以索拉查的性格,他还不敢那么任性。

吃完饭他带上艾薇达到湄南河边的庆典现场去了。湄南河边早已经人山人海,世界各地的游客已经汇集在这里等候各种节目开始。夜幕降临,湄南河两岸灯火通明,大皇宫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金碧辉煌,各种各样游船在河道上穿梭,船舷上五颜六色的灯光在河中央闪烁,游船上不时传来一阵阵的歌声。随着节目主持人的一声令下,几千盏孔明灯同时升空,场面实在是太壮观了,大大小小的孔明灯带着人们的美好愿望升上了天空,它们星星点点让曼谷的天空更加璀璨。接下来便是放水灯,索拉查和艾薇达各自拿了一个莲花样式的水灯然后点燃了中间的小蜡烛,索拉查微闭双眼默默许下了自己的心愿,艾薇达偷偷的看了一眼他,灯光照到了他的脸庞,好英俊啊!..........。他们从河道上放走了水灯,两只水灯摇摇晃晃的顺着水流飘向了河中央,与其它水灯汇合到一起漂向了远方。

“哥哥刚才许了什么愿望可以告诉我吗?”艾薇达问道。

“呃.........,是希望我的硕士论文答辩顺利通过。”

“你没有想到我吗?我的愿望是哥哥早一点娶我。”

索拉查感到非常尴尬,他把手插进了兜里,认真的对艾薇达说:“艾薇达,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对我那么好,你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子,就是我念书的时间太多久了,让你等了那么长时间,我真的很抱歉。”

“索拉查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你是有什么想法想要说出来吗?”

“也不是了,我只是觉得您身边也许也会有很优秀的男孩子,你会觉得等我这么久很委屈吗?”

“没有,只要最后是和索拉查哥哥结婚就没什么委屈的。”

“艾薇达,我还有半年才毕业,我其实什么都没有,给我点时间做点成绩出来可以吗?不然我真的没有勇气去娶你。”

“索拉查哥哥这么说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呢?”

“当然是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索拉查懊恼自己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可是他不能说啊!他觉得自己很虚伪,可又没有勇气说实话,或者说他还不敢确定能否找到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跟自己共度一生,也许眼前人就是命中注定的人。

人群一阵躁动,花车过来了,水灯小姐清纯而妩媚,世界各地的游客举起手机对着各位水灯小姐一通狂拍,水灯小姐们微笑着对游客们招手致意,人群中引来一阵阵的惊叹声。人很多,但并不混乱,泰国的民众很少会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男女青年也很少会在公共场合过分亲密,在公开场合他们连拉手都很少会有,平时大家都彬彬有礼,和和气气。

焰火表演开始了,绚烂的烟火照亮了湄南河的夜空,人群中又是一阵阵的赞叹,古典风格的大皇宫与两岸的现代建筑交相辉映让湄南河两岸更加艳丽,焰火燃烧、息灭,再燃烧、再息灭,隐约包含着一种悲壮的美丽。索拉查回过头去悄悄的看这身边的这个女孩子,忽明忽暗的焰火下,她依然美丽,只是索拉查觉得她好像站在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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