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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黑影

“前辈,我来了!”

沈燕西站在照壁前,神情恭谨地说道。

出现在识海的并非沈燕西的实体而是他的神魂,故而,这会儿他身上并无一丝伤口,身上的衣衫也干干净净,就像新的一样。

平台四周的雾海有了变化。

雾气像是被许多无形的大手推开一般,齐齐向四周荡去,翻涌如浪,层层叠叠,气势宏大,离开了平台十丈之后方才平静下来。

对此,沈燕西视若无睹。

那人每次出现都会这样,他已经习惯了。

仿佛和雾海相呼应一般,照壁同样有所变化,原本空空荡荡的壁上突然多了许多光影,光影交织穿梭,极其瑰丽,过了一会,又齐齐消散,不知所踪,在照壁的左侧角落,突然多了一道黑影。

“咦!”

沈燕西轻呼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诧异。

“没事……”

声音响起,中正平和,不高不低,非男非女,不知来自何处,不知去向何方,远处,雾气苍茫,翻涌如海。

照壁中,黑影像是烟雾一般在浮动,给人一种即将随清风去的感觉。

上一次,沈燕西来到这里时见到的它完全不同。

那时,黑影远比如今清晰,也远比此时立体,瞧着下一刻仿佛便要从壁中走出一般。对方之所以变成这样,沈燕西知道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在战斗时,他不应该召唤对方附身。

黑影说过那样做会让他大伤元气,沈燕西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如此糟糕。

“够怪我!”

沈燕西抿了抿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要知道,当初你的这个决定我也同意了的……对了,那个家伙出身什么门派?”

“八月飞雪剑门……”

沈燕西抬起头,轻声说道。

“八月飞雪剑门,取的是八月飞雪,酷暑之际突现漫天大雪,讲究的是正中出奇,阳中蕴阴,剑走华丽……”

“打住!”

黑影冷哼了一声。

“都是些哗众取宠的玩意,这个八月飞雪剑门和你们逆水剑派一样烂,挑挑拣拣,能用的只有那么几招。妈的,亏大了,早知道我就不同意你和那家伙交手,还以为能从对手身上学点东西,不想得不偿失……”

沈燕西沉默不语,黑影的声音继续在四周回荡。

“这次附身作战,我大伤元气,你的身体也有些糟糕,所以,这次现身的时间不会很长,你且仔细听着,仔细看着……”

说罢,照壁中,黑影手中突然多了一道剑影,随即,舞动了起来。他使出的正是八月飞雪剑门的剑招,那些剑招和钟玄使出来的全然不同,它们虽然脱胎于八月飞雪剑门,却超脱其上。

沈燕西目不转睛地盯着照壁,脚尖轻挪,手指暗地在比划。

只是摆了几个简单的架子,黑影便停下了。

“那个什么剑门也就这几下有点意思,现阶段比较适合你,练练也好!”

沈燕西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门派的内功心法到是有可取之处,似乎有点震荡的味道,虽然,只是捎带一点痕迹,对你却不无好处……”

怎么说?

沈燕西微微皱起眉头。

“掌握了震荡的诀窍,玉枕穴这一关卡对你来说也就不再是拦路虎,我想三天时间,你就能势如破竹地打通小周天了……要是你能打通小周天,我也就能恢复元气……妈的,这种状况真糟糕!”

“我一定竭尽所能!”

沈燕西郑重地应道。

接下来,黑影讲诉了一段行功运气的心法,这个诀窍能让沈燕西的真气在经脉中通行时形成三叠浪,让真气的冲力变得更为强劲,如此,冲关会变得容易一些。

“明白了?”

“明白了!”

沈燕西点点头。

之后,黑影散去。

在即将化为无形之际,黑影的声音突然想起,语调中带着一丝疑惑。

“最近,你最好小心一点,我在附身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些不安,像是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在望着这边,以后,若非生死关头,你最好不要让我附身……妈的,那股味道真是臭死了,那家伙我一定认识,一定认识……”

声音渐渐消散,照壁上,空空如也。

雾气海潮一般从四面八方向平台翻滚而来,气势汹汹像是要将平台一口吞落下肚,不过,靠近平台的边缘后,它们立刻平静下来,停止了翻涌,不敢越雷池一步。

沈燕西没有运功,也没有练剑,他站在照壁前,皱着眉头,想着心事。

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以为是做梦,故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雾海也好,心内虚空也好,照壁也好,黑影的出现也好,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他有问过黑影这里是什么地方,对方叫什么名字,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

黑影告诉沈燕西,这里是你的识海,这地方勉强算是属于你的心内虚空,而他则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一个同样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客人……

黑影没有告诉沈燕西他的名字,他的来历。

他说他忘记了。

他明确无误地告诉沈燕西,现在,两个人是相互依存的状况,若是沈燕西有什么不幸,他的下场也会很糟糕。反而言之,如果他要是完蛋了,这心内虚空就会崩溃,沈燕西的识海就会受到重创,那时候,恐怕和白痴没什么区别。

沈燕西的修为要是能够提高,他的状况就会好一些,若是沈燕西能够走到最后一步,他说不定能够想起所有的事情。那时,很多问题也许就会有答案了,比如,他的姓名,他的来历,他为何会被封在照壁之中,为何出现在沈燕西的识海里……

沈燕西相信黑影的话,就像是被什么蛊惑一样。

当沈燕西从那棵悬崖下的古松上醒来时,虽然,他能清晰地记得那时的情况,不过,他以为是做梦,又急着寻找路径爬上悬崖,所以……

后来,再一次入睡后,沈燕西来到这里。

他不再淡定了。

鬼上身?

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为此,他差点想去找法师驱鬼。不过,他清楚横山镇的那几个法师只会一点鬼画符,根本就是装神弄鬼之辈,绝非真正的修士。何况,他也不想将自己身上出现的异状告知他人,所以,他并没有这样做。

后来,通过几次接触,他明白这并非什么鬼上身。

他应该是撞大运拣到宝了。

黑影将逆水剑派的八门剑法浓缩成区区几招,他告诉沈燕西,整个逆水剑派的八门剑法唯有这几招是精华,其余的玩意全都华而不实,可以弃掉不练。至于,沈燕西现在修炼的逆水心法更是糟糕透顶,很难找到可取之处,就算他将这心法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如此修炼下去顶了天也就是个玄宫境,能够走到那一步的绝对是天纵之才。

至于沈燕西是不是天纵之才,黑影没有多说什么。

沈燕西有些不服气,他说逆水心法既然如此糟糕,你倒是找一门绝顶心法来。

黑影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开口说话。

他说他记得自己似乎懂得无数的绝顶心法,无论是武道还是玄门练气术,这些心法都能让人踏出最后一步,武者能够凭此破碎虚空,修士能够渡劫飞升,只是,他忘了,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他告诉沈燕西,只要沈燕西和其他人交手,他就能通过三招两式完美复制对方的招式和心法,不仅如此,他还能像逆水剑派的心法一样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这番话貌似吹牛。

奇怪的是,沈燕西却相信了。

从那以后,他开始按照黑影修改过的心法修炼,按照对方的指点练习剑法。

最初,他是在心内虚空中修炼,黑影在照壁中示范剑招,他在平台上亦步亦趋,无论何种招式,他都能做到完美的程度,就像水到渠成,根本没有一点难度。只是,离开这里回到现实,招式的要点虽然清晰地映在脑海里,却需要不断的练习,让身体适应,方才能完美的重现。

沈燕西偷偷地按照黑影的指点修炼,没让别人知道。

那时,八月飞雪剑门尚未派人前来发黑贴,门下弟子还没有星散而去,有好几个家伙都在准备争夺掌门之位。

沈燕西和其中两人试了试手。

以前,他并非那两人的对手,然而,在试手的时候,他发现他们的剑招漏洞百出,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轻易击败对手。

为了隐瞒自己的变化,沈燕西选择了诈败。

对手们摇头叹息着离开,沈燕西知道,他们这是在表达自己的失望,认为自己的剑法实在是不成章法,不伦不类,辜负了师父的期待。然而,沈燕西也知道,那些家伙其实心里很高兴,因为,一个潜在的对手被排除了。

正是因为感到自己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再加上黑影怂恿说能够帮他偷学八月飞雪剑门的绝招和心法,最关键的一点是若是不敌的话他能够召唤黑影附身战斗,沈燕西这才接下了那张黑贴。

最初,他不想召唤黑影附身。

他担心黑影附身之后来一个鸠占鹊巢,那时,他就要叫天不应了。虽然,黑影说他不能附身过久,不然双方都要大伤元气。但是,沈燕西要是对此一点都不怀疑的话,他就是一个十足的蠢货。

沈燕西还是高估了自己。

单凭剑招变幻,他稳压钟玄一头,然而,钟玄的真气远比他雄浑,就算钟玄不动用剑气,单是耗时间也能耗赢沈燕西。

最后,沈燕西不得不把身体交给黑影控制。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即便如此,即便黑影就在他识海里,即便黑影帮了他这么多,给了他这么多好处,甚至有让他成为大宗师走到最后一步的可能,沈燕西仍然无法全身心地相信对方。

不能相信,却必须依靠。

这便是他面对的局面。

沈燕西相信,自己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一定能走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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