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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总觉得心里没底，想必“十二把子”现在已开始召集人马，进行周密部署，再预想他们明晚要在臭水沟边摩拳擦掌地等到深夜，弟弟真想托人通知他们一下，原约定因故取消。他把顾虑跟“旋风脚”说了，“旋风脚”说他心太软，你现在同情他们，他们真到打时可不会同情你，下手狠着呢！今天要不是我再三说点到为止，你就不是这个结果了！你摔跤确实有两下子，但就是缺少狠招，镇不住人。你得琢磨出点狠的，将来一旦用上就得让他们再也不敢碰你！弟弟想象中的狠招就是拿石头棍子砸脑袋，那就不属于摔跤了，他只有在被逼急了才会进入状态、不计后果的。
第二天晚上，月色皎洁，普照着安谧祥和的人间，“十二把子”在臭水沟边集体赏月，浩叹不已。弟弟也觉得这是自然消解敌意、冷却怒气、和平解决争端的好方式。
然而现实总是不如想象美好。“十二把子”那晚一直遭遇着大批蚊子的疯狂袭击，双方数量极不对等，使他们在极度闲暇中只能不断自己打自己，打发漫长时光。打架需轻装上阵，老五因不能和敌方剧烈搏斗、抱团取暖，竟然着凉感冒。更主要的是他们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愚弄、江湖规矩受到了践踏！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下午，弟弟和“旋风脚”等几个人正在院里斗蛐蛐儿，就见大院门口一片黑云袭来，“十二把子”全体出动，杀气腾腾，大兵压境！他们已通过原“十三太保”的成员打听到“旋风脚”的巢穴，并掌握了他和弟弟的行动规律。
等弟弟和“旋风脚”发现他们，跑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人家既已找到院里，跑也没有意义，当着同院伙伴，也太没面子。没想到“十二把子”竟敢深入虎穴，到别人院里寻仇，臭水沟之所以被视为理想的决斗场所，就是因为那里是不属于任何院落且很荒僻的中立地带。但这个院根本就组织不起来抵抗入侵的力量，“十二把子”肯定已打听清楚，才敢大举进犯。
“十二把子”既然总以文明之师自居，并没有上来就打，而是将几个人团团围在中间，由老五当众慷慨陈词弟弟和“旋风脚”的不义之举，做为出师有名的讨伐檄文。反正也跑不了，不如先做足前戏，慢慢享用。
听着他们义正词严的宣讲，弟弟和“旋风脚”都惭愧地低下头，更主要的是琢磨对策。等老五讲完，“旋风脚”辩解道，那天这边实在凑不齐人数，一想“十二把子”从不以多欺少，去了还是打不起来，所以就没去。
对方老三驳斥道，你们去几个我们就上几个，绝不会比你们多上一个！怎么打不起来？老五又叫道：不用跟他们废话，对于懂规矩、守规矩的人咱们讲规矩，对他们这样的什么也不用讲，越讲越吃亏！说着捡起地上的两个蛐蛐儿瓶子，砸向另外几瓶，瓶子在自相残杀中毁灭，他又把幸存者猛摔到墙上，从撞击粉碎中获得快感，树立自己勇武凶残的形象。其中只有两个瓶子是罪有应得，其余都是无辜的，但没人敢吱声。
陆陆续续围上一些本院儿的人，虽不能上手打架，但毕竟壮声势，并起到舆论监督的作用。“旋风脚”胆子又壮起来，对“十二把子”道：“这回你们定时间地点，我们凑人数，凑几个算几个，就按三哥说的办法上！”
然而这回缓兵之计没好使，一个一直没发言的家伙冷冷地说：“现在必须了结！地点可以换一个。”这是“十二把子”的老大，他认为换个地方总比这里好。
“对！说干就干！谁有闲工夫老逗你们玩？外面还有挺多仗要打呢！”老五渴望战斗的样子。
长篇连载《逝者如斯》208
老大问“旋风脚”：“现在你们能凑几个？”眼中的凶光环视一下周围的人，大战役更有益于扬名，也不枉自己兴师动众来一回。
“你们就都上吧！上几个我们干几个，来个一举歼灭！”老五兴奋地叫道。
四周一片静默。“十二把子”诸人分别侧转身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其余的人，就等他们应战，一触即发。
几秒种后，一个本院的家伙对弟弟和“旋风脚”说：
“你们俩没能耐就别出去惹事儿，自己拉屎不能让别人擦屁股，想办法自己摆平吧！”表明了立场，划清了界限。
又一个人附和说：“打不过也不能耍人家，还被人家找上门来了！这种丢人的事儿我们可不跟着搅和，犯不上！”他也跳到安全区。
他们拒绝应战可以理解，竟还说这种攘外必先安内的话讨好对方、提高安全度。“旋风脚”悲愤之极，对此二人怒道：“日本人来了你们两个狗**就是汉奸！”
“去你妈的！别扯用不着的，你们就等着挨打吧！”第一个人应道。
“把咱院儿的脸都丢光了，还搅得四邻不安！开除你们俩院籍！”另一个紧跟。
老五对弟弟和“旋风脚”说：“看来你们俩在院儿里混得也不怎么样！成臭****了。”又转头对那两个人说：“那我们就代你们教训教训他俩！别挑礼。”
“不客气！见外了！”
“有劳了，哈哈！”
……
什么叫四面楚歌？什么叫众叛亲离？真正使弟弟受到强刺激的不是来自外面的威胁，而是内部的无情推拒！这种内外夹击唤醒了他当年的隐痛，他似乎又尝到了举目无亲的滋味！当年同学家诬赖他偷表，而自家人也对他严刑逼供，他冒死出逃，饥寒交迫地蜷缩在阴暗的角落，无依无靠，等在前面的是母亲的毒打、亲人的抛弃、学校的处分、同学的鄙视甚至警察的抓捕，似乎整个世界都与他为敌，而他当时竟毫不畏惧，反倒有一种无所羁绊的轻松，支撑他与世抗争的只有拼命自保的本能。今天这本能便如储存的核能一样，在绝境中被再度引爆，导火索竟是老五与那两个家伙内外勾结、一唱一和的毁谤！核爆在他们热火朝天的对话中炸响：
“****你们妈都给我闭嘴！！！”
对话被炸得灰飞烟灭，三个家伙被震得瞬间呆傻，弟弟眼红筋突，对所有人吼道：
“今天不管死活，来个彻底了结！这边就我一个，你们“十二把子”轮着上！谁不上谁是孙子！都他妈跟我来！”
说着弟弟推开人群，决绝地走进不远处一座楼的门洞。“十二把子”紧紧跟着，踏进楼时弟弟回头告诫他们：“最后看一眼大地，再回来时就不一定活着了！”
“十二把子”不知道前面有何凶险，但这么多人总不能被他吓住，也好奇他究竟有什么举措。后面又跟上本院的那些人，众人在弟弟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蜿蜒上楼。二楼有家住户见到这阵势，以为是谁家来迎亲，下午迎亲估计是二婚。能是谁家呢？肯定是六楼牛寡妇！跟上看看热闹！但不能跟太近，被牛寡妇看到还得掏份子钱。
队伍果然上到六楼，但却没有停步，而是继续上行。六楼已经是顶了，怎么还往上走？难道新娘藏在楼顶水箱里？带头人不像新郎，队伍的气氛和年龄构成也不对，那就是修缮屋顶的，屋顶总漏雨。该住户兴味索然，转身回家——队伍里有本院的人，因为保持距离没能打听，白白爬了几层楼！
众人跟弟弟上到一马平川、毫无遮挡的楼顶——这是他当年掏燕子窝的地方。他义无反顾地走到楼角，离两个侧边的悬崖各有一步时停步转身，如电影《追捕》中的杜丘一样，目光犀利地扫视众人，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