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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就赶快及时行乐吧!”魏紫霞一边解开衣扣一边说。当然这又是王宇恒的想象,而正如他所预言,现实是想象的坟墓,与他的深情述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魏紫霞一脸不屑的表情,她说:
“你推崇的是猪的生活态度,吃饱了这顿都不想下顿,更别说再长远的事情了。可能猪也想了,就是不一定哪天会被送到屠宰场,所以也有一种末日心态,要及时行乐,顿顿吃饱,天天养膘,吃得越饱、养得越肥就越早被杀掉。可能及时行乐都是类似的后果吧!人不是猪,如果前面没个奔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魏紫霞还是触及了“希望”的议题。
王宇恒不知道自己谈及英年早逝的亲戚怎么会让魏紫霞联想到英年早逝的猪,很想悲愤地予以斥责,但又觉得魏紫霞也真是个心地单纯而又自信的姑娘,就这身材还敢主动提到猪,而毫不避讳,看来人的联想也是片面的,有倾向性的。王宇恒又组织起新一轮答辩,说道:
“猪迟早会被送到屠宰场与人迟早会被送到火葬场没有本质区别,这就是最终的奔头。生命就是一个过程,最后什么也留不下——当然会留下后代,但后代的生命还是一个过程,铁打的世界流水的人,铁打的地球流水的生命。所以不仅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人本来就是物外之身,只有快乐是你自己的。这就像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一样,一切都是可变的,只有光速是恒定的。衡量一个生命过程优劣的唯一标准就是快乐的多少。快乐、快活、快感,从心理到生理,最终还要落实在生理快感上,因为心理是为生理服务的,快乐是快感的外围衍生品。人见到美食会产生快乐,是因为吃起来口舌有快感;看见异性感到快乐,也是源于终极快感的无形感召。人要用尽可能多的愉悦感觉来证明、凸显、扩张自己生命的存在,我快乐故我在。”
“那猪快乐故猪也存在,见到美食更快乐,吃起来更有快感。猪的一生可能比人的快乐多,至少愁事儿比人少,那就说明猪的生命质量比人高么?”魏紫霞总是把抽象的问题形象化。
“咱能不能不老谈猪?你是不是饿了?”王宇恒心中抗议。因为他实在有些疲于应付。自己井然有序的哲学园地被猪冲撞践踏得不成样子,哲学遇上猪,比秀才遇上兵还要苦闷。但魏紫霞这质朴的问题如果答不上来,自己的学术生命可能也将英年早逝,大师之名就此毁在猪身上!王宇恒沉吟片刻,随即说道:
“有科学家专门研究快乐有无高低之区分,质量之差别,结果是没有,只有强弱度不同而已。都是大脑中分泌某种物质,或神经中产生某种电流。听通俗歌曲的人和听古典音乐的人产生的愉悦是一样的,只要你别让喜欢古典音乐的人去听通俗歌曲,或者喜欢通俗歌曲的人去听古典音乐。富豪们打高尔夫球和小孩们弹玻璃球快感也是一样的,实质都是把球滚到洞里——所有球类运动的实质都是让球以一定的速度和精度击中目标,都是较量人的力量和准确性。只不过玩高尔夫球额外多了份优越感和对环境、服务的享受,但那都是附加的,核心的东西没变,挥杆时的专注和球进洞时的欢欣使你根本无暇顾及其他,顾此就会失彼。很可能小孩弹玻璃球更快乐些,因为他们的神经更容易产生快乐,也不在乎什么环境、服务,越单纯越容易快乐起来,而且因不被分散而更强烈。由此可见,猪得到食物所产生的快乐不亚于人功成名就、获得财富、地位甚至江山社稷的快乐,还可能更强些,但猪付出的努力却少得多,实现过程周期短、见效快、成功率高、风险性低。要考量获取快乐的投入产出比或投资回报率,从这一点上看,猪是精明的,人是愚蠢的,我宁愿做精明的猪而不愿做愚蠢的人。”说完王宇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结果就是猪总要被人杀掉,是人吃猪而不是猪吃人。”魏紫霞真是精仪系第一大才女,四两拨千斤,画龙点睛,王宇恒画了半天龙被她一笔就把眼睛点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