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马梁,正一个人在街头流浪。之前的他身处风暴而犹不自知。
现在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将会在官场引起怎样的震动。
马梁突然就有些想家了,这些天忙着官府的事情,一直也没得空回来看看,心里实在是堵得慌。
可说是回家,可梁又不敢进家门,想想自己的处境,可能马上就要被上面逐出锦衣卫了,他害怕连累老娘。
想着想着,马梁便偷偷趴在了墙上,就这么看着老娘在家里忙活生火做饭,摆上三副碗筷,他心里莫名的空落落。
马梁来到了一家酒馆前,一抬头,看到何二正在门外招呼客人。
这家伙游手好闲十几年了,想不到也会出来做工作。
“何老二,请我喝酒吧。”
何老二一愣,脸上满是愁苦,偷偷往里面看了几眼。
“梁哥儿,我爹还在里面呢。”
今天何二他爹带他过来这里,好说歹说才让店掌柜同意他来这里上工。
见马梁双目无神脸色惨白,也不说话,就这么直挺挺的往前走。
何二有些担心。
“你是咋的啦?”
马梁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
何二咬了咬牙,心说死就死吧,打不了被老爹一顿臭揍。
双脚一跺地,拉起马梁撒丫子就跑。
七拐八拐的,两人来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小酒馆儿。
两人坐定,何老二轻车熟路的点上了酒菜。
这才贱笑着挤兑马梁说:“梁哥儿,你这是提亲被刘家大婶子嫌弃了?”
马梁和何二是多年的损友,前些年两人成天游手好闲的,可没少干坏事。
什么偷看大姑娘洗澡啊,偷隔壁家少妇的亵衣啊,这些都是小意思。
不过何二则曾经和马梁说过,他喜欢邻居刘婶子家的胖丫头,这家伙屁股大,好生养。
马梁神情呆滞的端起酒碗,一口干了下去,他想要说话,张了张口,却被一股从嗓子眼儿里窜了出来的辣意,呛得眼泪直流。
何老二看的好笑,张口也喝了一杯,结果被呛进了气管,咳嗽不止。
马梁眯瞪着双眼,看着外面,他不晓得上面会怎么对付他,也不知道案子最终的走向会是怎样。
但恐怕是没几天好日子了,他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他老娘。
马梁哽咽了:“我想我爹。”
何二听着心里也难受。
以前马老六在的时候,马梁家里也还算中等,不愁吃穿用度。
而且因为马老六是锦衣卫,对街坊邻里的也算比较照顾。马梁到处祸害的时候,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不一样了,虽说马梁也进了锦衣卫,可他是在北镇抚司的诏狱,丁点油水也没有,家里的开销用度也只能靠老娘做针线活补贴一下。
两人来来回回喝了多半坛,自然有了醉意。说起那话来,也随便了许多。
“你丫的到底怎么了,今儿个这么颓,真特么失恋了?”
马梁想骂他扯淡,但锦衣卫的事情也没法和他解释,只好含糊其辞的点了点头。
何二有些惊讶,这几年来,还从没看过马梁为哪家姑娘这么上过心呢,心中一凛。
“你丫不会真看上胖丫了吧。”
“滚!”马梁实在是懒得和他解释了,这个何二胡搅蛮缠的工夫实在是招人烦。
“嘿嘿,不是就好。”何二拍了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你放心,你老马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咱京城的漂亮姑娘,兹要是你看上的,我一定帮你搞定。”
一旁的店掌柜闻言,冷哼了一声,小声嘀咕:“哼哼,年纪不大,口气不小,还学人家发酒疯。”
何二一听就不乐意了:“不就喝你几碗酒么,老子......”他本来要说老子又不是付不起酒钱。
结果一摸怀里,却发现身上真就没装钱。想来想去,定是今日上工换了干净衣服,没把钱带出来。
嘭!那掌柜的脾气也不小,眼睛一瞪,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喝:“老子什么?”
看那样子,好像何二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何二被吓了一跳,一脑门儿的白毛汗,赶紧抖了个激灵道:“老子曰,酒逢知己千杯少。掌柜的,这酒真好喝,再来一坛。”
可那掌柜的似乎不打算放过何二,他冷哼一声:
“先把之前的酒钱结了,一共三十文。”
何二一听这话,哪还敢再接茬儿,哼哼唧唧的捂着脑袋,趴倒在桌子上。
“这酒劲儿真大,哎呦,我醉了。”
何二就这点小毛病,把钱看得太重,马梁也不生气,从怀里掏出四十文来交给掌柜的,并嘱咐他照顾好何二,便起身走了。
“这还差不多。”掌柜的脸色终于略微好转,心说这小伙儿出手还挺大方,以后得多招待一下他了。
一回头,何二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站在了他面前。
“干嘛。”掌柜的被吓了一跳,对那何二心生不满,自然没有好脸色。
何二贱笑了两声,左手立刻摊在掌柜的面前。
“嘿嘿,多给的酒钱快拿出来。”
......
终于,马梁在心里下了一百个决心之后,还是决定回到北镇抚司,有的事他必须要面对。
到了北镇抚司门口,就看到胡得宝鼻青脸肿的在打扫院子,远远瞟了一眼马梁,他便把身子背了过去。
马梁知道这都是他搞出来的结果,心里也是万分的对不起胡得宝,见他不理自己。
马梁便对着胡得宝的方向跪倒在地,叩了三叩。
“望胡大哥原谅,一切都是小弟的错,我在这里给大哥赔不是了。”
待马梁一跨进院子,立刻就被早已等候在内的十几名锦衣卫围了起来。
“马小旗。”一个高个子锦衣卫阴恻恻的说道:“刘千户这边有请,老老实实跟兄弟们走一趟吧,也免得吃点心。”
上眼药,吃点心,都是锦衣卫的黑话,要动刑的。
马梁也不废话,任由着众人在头前带路。
胡得宝背对着马梁,也是不住的叹息。他待在诏狱多年,本来就不受待见,被上官打骂也是常有的事。
马梁这趟回来,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搞不好,性命堪忧。两下一比较,胡得宝心里的怨气着实消了不少,反而有些担心起马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