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苑某处,靠近菁柳欢】
一座凉亭之中,一个十多岁大的少年坐在亭中,看着书,安安静静的。他身着华贵,却是木簪冠发,小小年纪,便有了些器宇不凡的感觉。他不胖不瘦,身体不算健硕,但是很健康,除了他的眼中总是时常流露着有恙的眼神,深邃而淡漠。亭中待命的侍婢看了远处一眼,然后向少年低声说了一句:“殿下,她们来了。”男孩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视线却没有离开书页。
一阵脚步声传来,那矢崔氏拉着自家女儿的手,一脸欣喜地向着亭子那里走去,远远看到亭子中唯一的侍婢出了亭子走开了。她没有去管那名侍婢,直直走过去,在亭前向少年跪伏:“奴家矢崔氏携小孙女矢芊苹见过殿下万安。”
少年——言韶南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看向矢崔氏与幼女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盯上了跪在最后的侍婢。那侍婢,无意间抬头一看,对上视线,不禁心虚的低下了头去,微微颤抖着。言韶南收回眼神,对着崔氏一笑:“矢夫人起来吧。天儿热,进来说话。“
“唯。”崔氏笑盈盈的拉着幼女走了进去。言韶南目光灼灼的瞧着崔氏和矢芊苹。矢芊苹没有崔氏那么的大方,一直低着个头,还想朝着崔氏后面钻。
“呵,说起来孤与矢家还有些渊源。孤的本家有一位侧妃就是矢家的。好似是夫人的女儿啊。”听了这话,崔氏点着头,笑得更盛了些,言韶南又道:“是呀,她是孤的庶母呢,那夫人您岂不是是孤的庶祖母?”
崔氏福了福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殿下这么说就是折煞奴家了。殿下已入了当今王上的嗣,岂能称贤王侧妃为庶母呢?况且我家小女子无王后娘娘之大贤万一的,这真真是折煞了。。“
“怎么会?“言韶南抢过话,道:”你们家女儿养的多好啊。身子娇贵的紧呢。与贤王妃同年入府,都未诞下一个子嗣,连个女儿都没有。贤王子嗣之中,王妃有功,育有一子,后来的侧妃良娣们都有女儿的,连当年外室都有一个儿子。啧啧啧,思来想去啊,已有六年矣。还记得当年她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可是呢?这孩子竟然被区区外室景氏给克死了。明明就是自己身子娇贵呢,可怜景氏了。死的真冤……您说是吧。矢夫人。“
矢崔氏心中如大石落下一般,压得心疼,跌坐在地上,笑容僵住了。她明白了言韶南要讲什么了。当年之事,是王府内园的事儿。矢家没有参与,就算有心参与,也掺和不进去啊。世上有爱屋及乌之说,却也有恨屋及乌的。于是便连连磕头道:“殿下息怒啊。这样的女儿竟然腆居侧妃之位多年,矢家也是多有惭愧的。但是,但是殿下,她一个人不能代表矢家所以姑娘啊,如我家矢芊苹一般……”
她心中焦急,竟无心攀上言韶南的腿,还将矢芊苹硬生生给扯到了自己面前,将那女娃弄哭了。毫无之前的贵妇形象,在言韶南眼中,她就像是满身污秽的污物,祈求着自己的怜悯降下。可是,怎么可能予你于怜悯?
当她反应了过来时,立马松开手,低头不语了。言韶南一改笑容,冷哼道:”天下姑娘如你家那般的确实不多。对待一位陌生男君,不知礼,不知羞。你怎么还不懂呢?啊?“
矢崔氏马上将掩面扇塞进了矢芊苹的手中,让她遮着面。没想到这女娃哭的更甚了。言韶南站起身来背对着她,背手而立,斜眼藐视,居高临下道:”生那么多女儿干嘛?祸害平民与望族还不够?还要祸害我言氏王族。你们的脸皮真是比这墙还要厚;胆子,也比虎狼还要大!滚吧。”崔氏立马拉着矢芊苹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言韶南的视线,但是一出亭子,却见带她们来的侍婢不见了,崔氏快要疯了。这时从树林中出来了一个侍婢——那是随侍在言韶南身旁的。只见她向崔氏福了福身道:“老夫人,请随我来吧。您因病要提前归家去,殿下允准,还特地准备好马车送您回去呢。”
崔氏冷静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言韶南,终于明白了。
当时得知自家女儿选上时,家里都沸腾了,因为同样作为湍南望族的由氏却没有女儿当选,甚至在二选时就全都刷下来了。贤王妃就是出自于由氏。所以无论是家族之间,还是这王府后院之间,两家人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争斗。还以为终于老天长眼了,由氏出了个王妃,我矢家也要出一位嗣君妃了。谁知道这就是一个计,两家人被一个娃娃耍的团团转的计。想之前为了争终选,两边互相下了多少个绊子……
原来言韶南一直都铭记于心当年之事,早该知道,他选择哪家的女儿——就算是庶女,也绝对不会选择由家和矢家的女儿的,而由家和矢家都是不该不知廉耻地触碰着言韶南的底线的。毕竟,那么多年了,言韶南能整死他们,却没有这样做。呵,还想着自己能凭借着这个关系去“贿赂”一下这个小娃娃的,还用重金让宫中的侍婢带她专门去言韶南在的地方。就算自己没有贿赂侍婢带她们来言韶南这儿,也是入选不得的。但是因为自己就这样恬不知耻的来了,就要让她在此没脸。这下,自己的回去,算是公开弃权了。无论如何这都是对由家的一个警示,但是他给了由氏王妃面子。崔氏咒骂着自己简直是低估了别人,自己也是不自量力。
那收受了崔氏祖孙重金的侍婢已经言韶南的随侍侍婢处理掉了,这种没脸没皮的不忠之奴,没有留下去的必要,而且在言韶南授意之下,在崔氏上车之前,要故意将这贱奴的尸体,在她面前晃一晃。
马车的车轮滚滚,出了锦霖,道路颠簸,华盖之内,小女儿嘤嘤的哭着,而矢崔氏呢?她早已没有精神去想这些了。回去面临她的,也将是众人的耻笑与咒骂了,甚至是……不可预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