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Southsider酒吧后,任朦朦径直往王子街走去,心里默念着刚才听来的名字。
这个人似乎在太阳的假面看到过一次,印象中是个与名字毫不相称的人———李旭光。
旭光,本来是个很不错的名字。
但是印象中的这个人跟名字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只是一个满脸假笑、神色萎缩、唯唯诺诺的人,佝偻着背,还是个秃子。身体和精神都不太健康的样子。
不过,这样不起眼的小角色,也许正符合不能以貌取人的教训。
很快,任朦朦沿着银行街(Bank’s Street)向下走到了一座黑色石砖砌成的中世纪建筑。从铁质大门进入不大的庭院,正前方的分排楼梯通向两个巨大的木门,木门所在的高墙后是一个哥特式的尖塔。这里是爱丁堡大学最古老的宿舍———梅林的庭院(Mylnes Court)。据说在中世纪是作为囚禁重犯的监牢而修建,现在却成了学生们住宿的宿舍。
灯光在夜色下为这个建筑更增加了几分静谧和神秘色彩。
任朦朦正要拾级而上,突然看见从楼梯上迎面走下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
两人看到对方后,都讳莫如深地一笑。
“晚上好,任朦朦小姐。”
“你好啊,理查德警官。”
“呵呵,看到你在这里,我可以猜到你的目的。”
“是吗?”
“你是来找李旭光的,不是吗?”
“......不错。”
“你就不好奇我来这里做什么吗?”
“不好奇。”
“呵呵,真是个直爽的女侦探。不过这一次你的消息似乎不够灵通。”
“什么意思?”
“我来这里,也是为了李旭光。”
“哦?你找他干什么?”
“准确地说我不是在找他。”
“能不卖关子吗?”
“抱歉,这是我审案时养成的坏习惯。我来是找他的舍友了解情况的。之前我已经找他学院里的同学和导师了解过了。”
“!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的,他死了———差一点死了,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很可能成为植物人。”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抱歉,这件事情跟你们大使馆委托的案子没有关系,所以我不能越权行使这种便利。”
“...哼,那我自己去查也一样。”
“诶...等等,真是服了你,你还真是不会落一点下风啊。”
“那你要告诉我吗?”
“作为警察,我不能告诉你。不过作为朋友,我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些消息。”理查德警官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这里出去拐个弯就有一家不错的小酒吧,我们可以去那儿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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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发生在圣安德鲁斯节那天晚上的事情。李旭光也去参加了火炬长跑。”理查德警官脱下便服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衬衣,显得肌肉非常发达。他几杯酒下肚,解开了胸口的纽扣,“结果,跌进了公爵小径(Duke’s Walk)旁边的野鸭湖,差点淹死。”
“他神志清醒吗?”任朦朦什么酒都没点,只让酒保给自己来了一杯直饮水。
理查德摇摇头。
“没死就不错了。他在水里被淹了将近半个小时,没被淹死冷死简直是个奇迹。当时有一对小情侣去野鸭湖边散步,看到他半个身子都泡在湖里,夜跑用的火炬在旁边已经熄灭了。他们报警的时候完全以为他已经死了,我负责接手的同事第一时间把他送到医院,总算抢救了过来。”
“野鸭湖......你是指圣玛格丽特湖(St Margaret’s Loch)是吗?”
理查德点点头:“嗯,当地人都叫它野鸭湖。当然,除了野鸭,那里也有天鹅。”
任朦朦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地图。圣玛格丽特湖紧挨着公爵小径,要是跑步的时候不小心跌进去也不是不可能。
“他是怎么跌进去的?”
“我们判断是自己失足。”
“根据呢?”
“现场发现了呕吐物。从路边到湖边都有。推测是他跑到那里时身体不适,开始呕吐,于是想到湖边去清理,结果不小心跌了下去。本来这个湖并不大,但是天气很冷,加上他身体不在状态,所以跌下去就出事了。没死是万幸。”
“有目击者吗?那对小情侣?”
“目前没有。那对小情侣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水里泡了快半小时了,这是医生给出的时间判断。再结合野鸭湖到长跑终点的距离,可以推测出这个人跑得很慢,几乎是最后的那拨。”
“他有得罪过什么人吗?或者欠钱?”
理查德眼睛一眯,瞬间又恢复常态:“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是应该心知肚明吗?”
“哦?”
“你是刑警,负责凶杀案一类。如果他只是不小心溺水,你为什么会亲自去他的宿舍调查情况?”任朦朦标志性地翘着二郎腿,穿着紧身牛仔裤的腿在酒吧昏惑的灯光中更显得浑圆修长。
“哼哼。”理查德警官放下酒杯,“那就明人不说暗话。你应该关心的只有跟阿刃有关的那三起案子,为什么又会来找李旭光?他是不是跟那三起案子有什么关系?”
任朦朦扬眉看着他。
“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最近你们这群中国人真是邪门了,死得接二连三,现在又来个深度昏迷可能成为植物人的。你要说这些事情之间完全没关系我都不信!”理查德似乎酒劲有点上来。
“那你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完全没有。搞不懂你们中国人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妈的!”果然,平时温文尔雅的理查德警官喝了酒之后竟然爆了粗口。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聊的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任朦朦说完站起身来。
“等等......朦朦,我......我送你回家。”理查德赶紧恢复平时那种状态,绅士地站起身来,将外套拿在手中,身上散发出荷尔蒙的味道。
“不用了,警官。”任朦朦邪魅一笑,迈着大步从理查德身边走过,“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