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酱跟踪孙滨的第二天，星期一。
上午的上班时分还没到，隋大志已经西装革履地来到了爱丁堡大学广场西边的高新企业孵化园区。
这个孵化园区是爱大引以为傲的园区之一，特色是毗邻顶级高校和优美的大草坪，又处于方便的市中心，兼顾了企业家们各方面的需求。就连IBM这种国际巨头也把苏格兰分部设到了这里。
隋大志今天要拜访的对象与惯常的科技转化类企业不同，是位于园区A栋的一家律师事务所。这家叫作“植德”的律师事务所是一家本部在中国的精品所，隋大志打听过，在国内也算是颇有名气，专做高端的技术收购、转让类业务，口碑很好。
这次约自己前来的米娅律师也是年轻一代律师中的精英翘楚，她在邮件里说有几家中国的大公司对爱丁堡大学生物科学学院的几项科研成果很感兴趣，授权植德律所来进行商业化洽谈。这正是现在隋大志最重要的任务。导师选择自己作为企业对接人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看重自己的中国背景，希望有更多的产品打入巨大的中国市场。
乘坐电梯来到最高层，隋大志走出电梯间，向右就来到了印着陶瓷砌成的“植德”汉字logo墙的律所。
报上名字后，长相英俊的男前台将隋大志迎进了这幢楼视野最好的办公室，然后便欠身退出。
“大志，你好，初次见面。”坐在大班椅后面的亚裔女生长相甜美，声音也甜美，但不失职业风度。
“米律师，您好。”大志很有风度地坐在米娅的对面。
“哇～好帅的小鲜肉啊～”米娅对着大志眯着眼睛一笑。
“您过奖了。”由于已经习惯了女生钦羡的眼光，大志显得很从容。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米娅用按钮对着侧面雪白的墙面一案，投影仪和幕布便从吊顶上徐徐落下，“这是我的三个代理客户，他们都是中国的商业巨头，有一家拥有最多的商业地产，一家拥有最多的电商客户，一家拥有最多的C端用户，他们都很有兴趣跟你们的......”
......
约一个小时后。
“很好，那么初步的意向就是这样。我会回到学院跟导师沟通一下，这几个合作都是很有价值的，我相信他会支持。”大志关上随身携带的苹果电脑，准备起身告辞。
米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帅哥，稍等一下～接下来，才是要谈真正的‘正事’的时候呢～”
大志一愣，只见米娅望着自己的脸上写满了垂涎欲滴，心想难道真的遇到了如饥似渴的女魔头？需要自己牺牲色相吗？
“米律师，什么事？待会儿我女朋友还等着我陪她去医院呢。”大志特意强调了“女朋友”三个字。
“呵呵，让她等一等嘛，这也是为了她好呢。”米娅坐在大班椅上潇洒地一转，遥控器对着投影仪又按了一下，“看看这个东西，你手上有吗？”
幕布上豁然写着———Crisper-Cas9基因编辑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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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的房间里。
任朦朦对着正在播放隔壁景象的显示器，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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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重新坐下，表情看起来一头雾水。
“真正的大买家，想要的是这个。”米娅微笑着说道。
“Crisper-Cas9基因编辑器......现在很多高校和企业都在研究这个技术。入门容易，但做到精确编辑还是很难，需要突破的瓶颈还很多。据我所知现在还没有可以成熟商用的Crisper-Cas9基因编辑器。”大志对这个技术看起来并不陌生。
“呵呵，所以才会奇货可居啊，对吗？”米娅循循善诱。
大志摊摊手：“抱歉，我不明白。”
米娅双手支颐：“好吧，我们来先谈谈价钱。”
接着，米娅说出了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足够从最快最靠得住的渠道买到心脏源，再去瑞士请全球最好的心脏移植手术医生为你的女朋友做心脏移植手术了。手术后在瑞士疗养半年，剩下的钱依然足够她服用五十年的维持药物。”
大志的脸色瞬间变了好几次。
“你是谁！凭什么查我们？”大志腾地站起来，脸色通红。
“放松。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来帮你的。”米娅对这种场面似乎驾轻就熟，“馥蕤这么好的女孩，我要是你的话，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救她，不是吗？”
大志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米娅继续推进：“既然要跟你做交易，我们当然也做过很多功课。我们知道基因编辑器就在你的手里———而且，我们不是警察，其他事情我们一概不管———我们只想要基因编辑器。静悄悄地交易，越少人知道越好。对你来说这也再好不过了，不是吗？”
大志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
他抿了抿嘴唇，好像在下某种决心。
但是最后，他回复的话却是：“我没有这个基因编辑器。”
“真遗憾，这样的话我们就帮不了你的女朋友了。”米娅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英年早逝的总是这些花儿一样的女孩？”
“她不会死的。”大志的表情坚定无比，有几分惨烈。
“她现在还年轻，抵抗力还可以，但是先天性心律衰竭不是靠锻炼身体和补充营养就可以抗拒的疾病，她撑不了几年，就会进入快速地衰竭中了......”米娅脸上真的出现了一丝怜悯。
“我说了，他不会死的。”大志的表情充满了自信，看来并不是强装出来的。
“以你们的情况，一两年之内是凑不出这么多钱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大志站起身来，用大拇指抵着自己的心脏，“我有我的心。”
米娅一愣，隔壁的任朦朦也一愣。
“我早就做过排异性筛查，我的心脏跟馥蕤没有排异反应。我的心可以移植给她。”在米娅睁大的瞳孔的注视下，大志的语气平静有力地继续，“我已经在国内找好了可以给她做换心手术的大夫，不用那么贵，我再攒两年的钱就够了。至于维持药物，我还有其他器官可以跟心脏一起摘除。我出国前在药企工作，现在在生物科学学院，跟医院打交道都很多，找几个倒卖器官的中间商并不难。人的器官是很贵的，我这一身足够提供她五十年的维持药物。”
说完，大志拍拍自己的身体，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你......你打算牺牲自己？”米娅的声音终于有些微微颤抖。
大志没有说话，只是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里。刚才这番话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馥蕤自然更不知道，这是第一次说出来，就连自己也深受感染。
“你是傻瓜吗？”米娅再次叹了一口气。
“谁说不是呢。”大志恢复了平静，转身离开了米娅的办公室。
米娅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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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任朦朦也呆呆地看着隋大志离开后的屏幕。
用“观察测谎术”从他的说话方式、微表情、动作来分析，他没有说谎；从他的语言内容来推理，他的话也很合理，与此前了解到的信息也完全对得上。
再加上李旭光的溺水事件，任朦朦几乎可以确定隋大志是清白的。
任朦朦换了一条腿翘二郎腿，把旋转椅转到对着窗外。
从这个房间可以看到冬日里依然郁郁葱葱的大草坪，爱丁堡旧镇一直连到皇家一英里的天际线也一览无遗。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是什么地方弄错了还是缺了一环？
突然间，任朦朦胃部又是一阵绞痛，连忙从兜里拿出药塞进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