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慈善晚宴的拍卖开始,田甜和李宿白才再一次回到宴会厅,大厅里的光线被调暗了不少,主持人讲了个小笑话引得宴会厅一片笑声。
第一件拍卖品很快就显示在了大屏幕上。
这是一件瓷器,汝窑龙柄鸡首壶,估价6000万人民币。
捐赠者——宋瑾川。
论财大气粗,交际人脉,现在的海顿酒店比不上兴国集团,但如果比起传承历史,兴国集团拍马也赶不上有着近百年历史的海顿酒店。
要不怎么有人说李家就是一个爆发户呢,但这话也就在众人的心中想想。
她瞥了眼爆发户的儿子李宿白,李宿白对这种历史文物兴趣缺缺,直到主持人公布捐赠者是宋瑾川时才有了点意动,但很快又恢复成兴趣缺缺的模样。
第一件拍品刚刚展示出来,就引起了众人的低声议论,自从半年前的那场官司后,宋李两家很少在公众场合一起露面,这倒不是双方有意避讳,而是主办方在避讳,而宋瑾川从官司后开始将资产向欧洲转移,不断地砸钱投资基础设施,大部分时候人都不在国内,自然没什么碰面的机会了。
场面静了静,然后陆续有人开始报价,按照普通人的思维,像李家这样的爆发户应该要开始朝着贵族化上流化的方向发展,但不论是李三木还是李宿白似乎都没有把自己标榜得和贵族一样,从头到尾李家人都没露出半点情绪。
第一件拍卖品在激烈的竞争中以7500万被人拍下,然后是第二件拍卖品。
“这是一幅孔子教学图……”主持人带着笑容流畅地介绍着下一件拍品。
毫无贵族艺术细胞的田甜兴趣缺缺的少了一眼,李宿白握了握她的手:“无聊?”
“相当无聊。”
她的话音刚落,显示着孔子教学图的大屏幕突然一黑,惊呼声不断从宾客中响起,主持人急得额头冒汗,但不到三秒钟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偏日式的房间,房间里跪坐着一对男女。
“孔叔叔请我来,不是只让我喝茶吧?”女人发问。
“侄女,那天回去之后,我这心里就一直不安,”男人叹了口气,“你爸爸的事情,我确实知道一点。”
宴会厅里惊讶声不断,无数道目光投向这段视频中的女主角。
田甜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其中心中早已掀起了翻天巨浪,计划明明已经终止……
不,这不是她拍摄的那段,她的摄像机暗藏在项链里,拍摄的只有孔江的正面,而画面中的摄像机应该是藏在墙壁里的,清晰地记录下了她和孔江谈话的过程。
那这是……
她飞快地扫向李三木,跟李三木有关?可是如果这段视频没有修改,对李三木百害无一利。
“你爸爸挪用公款的案子,确实和李三木有关……”画面中孔江放下茶杯,艰难地说。
李三木微微眯起了眼,低声对坐在他身边的李耀交代了一句,李耀很快就起身离去。
田甜的脑子有点乱,一颗心飘飘荡荡,耳边闹哄哄的,惊呼声,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她不由自主地望向宋瑾川,隔着几个桌子的宋瑾川也在看她,他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屏幕中的画面陡然一变,这一次是在一条小巷子里,宋瑾川出现在画面中,她从计程车上走了下来,宋瑾川为她打开了车门。
田甜再一次望向宋瑾川,身旁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她猛然回头,李宿白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犹如一座耸立的高山,他起身力道太猛,导致他身下的木凳“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似乎很生气。
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攥着裙子,好一会儿才仰起脸,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确应该生气。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解释吗?还能怎么解释?就如大家正在议论的那样,她故意勾引了他,故意接近他,她和宋瑾川联手要对付李三木。
她垂下睫毛,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今天是最后一次,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整个世界都离她远去,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李宿白低头看了她一眼,她垂着头默不作声,像是认错的样子,他的心情突然好转,弯腰把倒下的木凳拎了起来,拖着凳子朝拍卖台走去。
“哧哧——”木凳摩擦地板的声音尖锐刺耳,犹如一把刀子刺破嘈杂的宴会厅,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靠背的一角,像极了魔神提着滴血的镰刀。
拍卖台上乱成一团,几个工作人员忙来忙去,屏幕上的画面依旧不断地播放。
他走到拍卖台前,拎起那把沉重的红木椅狠狠地砸向巨大的屏幕。
“轰——”
一声巨响,屏幕的表面立刻出现了几道裂痕,画面陡然定格,几道电火花兹兹地闪过后,熄灭了。
田甜被巨大的声响和人们的尖叫惊醒,她茫然地抬起头,他亦回过头来,昏暗的灯光下,英俊的侧脸冷漠如冰。
宴会厅里不断有人发出惊叫声,但在尖叫之后,宴会厅倏地一静,台上的工作人员,台下的众多宾客似乎被他的粗暴举动给吓傻了。
他漫不经心地将袖子挽到胳膊肘,又解开了领口的一颗扣子,田甜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李宿白已经做好了打架的准备,短短几步,他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的声音带着与冷漠表情截然不同的柔和:“我们走吧。”
她呆滞地点了点头。
宴会厅灯突然全部亮了起来,照得厅堂宛如白昼。
“董事长,董事长,你听我说,这件事和我无关,是她,是她威逼我那么说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一个惊恐的男人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因为太过紧张他的声音犹如小刀划过玻璃,孔江颤颤巍巍地扑到李三木面前,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站起来!”李三木冷声一喝,孔江立刻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
汗水从他的额头大颗大颗地滚落,孔江浑身都在发抖,语无伦次地指着田甜:“她说她是一个叫猎鹰的黑客,如果我不照着她的话做,她就要偷走我的钱,监控我的生活,还要捏造证据把我送进监狱里……”
事情陡然出现惊天的逆转,别说不了解内情的宾客,就是当事人田甜都被这一幕给搞蒙了。
这是李三木故意指使孔江来陷害她?
孔江一直是个胆小的人,这类人在选择密谈地点的时候都会选择较有安全感的地方,比如自己家,但他却挑了一家私人会所。
当时田甜就觉得有点奇怪,却没心情去深究,直到宋瑾川提醒她,保险起见,她把和孔江谈话的视频音频文件发给了一个谎言专家。
对方给她的结论是,孔江在说谎。
他为什么说谎,这不是谎言专家能告诉她的。她把这件事告诉宋瑾川后,宋瑾川提议暂缓计划,田甜却很坚持,于是做了两手准备,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李宿白,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但阴谋却并没有停止。
李三木绝对有很多种办法来对付她,他没必要把自己也拉进浑水里,而孔江惊恐欲绝的表情如果说是在演戏,未免也太真了。
她环视了一圈,人们投来的眼神有畏惧,有警惕,有惊讶……在孔江开口后,似乎所有人都选择相信了他。
她猛地望向李宿白,李宿白按住了她的肩膀,似乎没听见孔江对她的控诉,低下头来轻声对她说:“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她的眼眶倏地红了起来,紧紧地抿着唇,她害怕自己一张嘴就会让眼眶中的眼泪掉下来。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了李宿白,她听见自己的心尖在剧烈的颤动,当全世界都对她刀剑相向的时候,他依旧像最开始许下诺言时的那样,信任她,保护她。
“自从你离开后,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能够更加靠近你,我没有宋瑾川那么有钱,甚至连学位都还是高中毕业,但我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陪你一起吃早餐,陪你看电影,陪你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在我们活着的时间里,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你还不了解我,我其实……”
他伸手抵在了她的唇上,然后帮她擦掉眼泪:“如果你认为我还不了解你,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会很认真地去了解你,用一生的时间。”
她紧紧咬着嘴唇,如果张开口,她想自己一定会说愿意。
“难道你是要我跪下来捧着花向你求婚,才肯嫁给我?”他叹了口气,“我觉得这种事超级无聊。”
他张望了一圈,从一张桌子上的花瓶里抽出了一束花。
“她根本就是个疯子,我告诉她,她爸的事跟董事长无关,可她就是不信,一定要我说这件事和您有关,是您做的才肯放过我,董事长,我,我……”
宴会厅的另一中心依旧在进行着声泪俱下的控诉,而这一边,李宿白握着一束花单膝跪在了她的轮椅前。
大厅突然响起了几声口哨声,紧接着口哨声连成了一片,以乐译为首的那群年轻人大声地叫嚣了起来:“哎哟,这是要求婚啊?田甜,快点答应他!”
“答应他!答应他!”
田甜在他去找花的时候已经慌乱紧张得没有了理智,看见他真的捧着一束花跪在她面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宿白抓住她的手,想把之前的戒指取下来。
“重新戴一次。”他嘴里解释道,不断地转动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结果因为粘得太紧根本取不下来,他默了两秒,把自己的戒指取了下来,抓起她的中指套了进去。
田甜发愣地盯着他的动作,直到一个低沉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她才从那种紧张慌乱不知所措的境遇中,找回了一点理智。
“她不会嫁给你!”
不知什么时候宋瑾川走到了她跟前,伸臂抓住轮椅的椅背,把她拉向自己。
李宿白一把按住轮椅的扶手,慢慢站了起来。
“田甜,跟我走。”宋瑾川低着头,表情显得有点紧张。
“不准跟他走!”李宿白不甘示弱地冷哼了一声,丢下手里的花,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扳向了自己,“不准看他!”
“田甜!”宋瑾川低沉地喊了一声。
“戒指!”她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慌乱中套在她手上的男士戒指滑溜溜地滚到了地上,一眨眼就不知道滚到了哪里。
李宿白急忙低头去找,她也不断朝地上打量,宋瑾川忍无可忍地抓住了她的手,“够了,难道你真想嫁给他?”
她抬起头,尽管没有承认,但那个表情让宋瑾川的心沉入了冰窖里。
李宿白从轮椅下捡起了戒指,拉住她的另一只手把戒指放在了她的掌心,合拢了她的手掌:“下回别乱丢了。”
他的手心有点出汗,包裹着她的,她望了一眼李宿白,又望了一眼宋瑾川,如果没有宋瑾川的出现,她一定会肯定地告诉李宿白,她愿意,可是,默默陪伴了她十三年的宋瑾川就在自己面前,父母的面容不断地在脑中浮现,她真的能那么干脆地回答愿意,远离这里,跟着他一起住在英国?
一只手被李宿白紧紧地包住,而另一只手被宋瑾川握住,她望向宴会厅的另一边,李三木背着双手站在原地,孔江佝偻着身体垂着头……
时间不断的变慢,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我……”她艰难地动了动唇。
正在这时,宴会厅的入口匆忙地赶来了一群人。
“警察!”付铭皓带着铁血地表情环顾了一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牵引到了这一群二十来人的警察身上。
“出了什么事?”宾客里不乏有付铭皓等警察的熟人,纷纷询问了起来,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田甜和孔江,所有人都听见了孔江是怎么声泪俱下地控诉田甜,是如何威胁他的,是有人报警了?
付铭皓一看宴会厅里的这些人头都大了,却不得不来,市里专门为上周发生的黑客袭击供电站成立了专案组,要求七天内必须破案,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本以为案子进入了死胡同,却在刚才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半个多小时前,袭击供电站的那个IP再一次被人使用,经过一番追踪,他们终于找到了原始IP,地点就在明德酒店,犯人入侵了顶楼慈善晚宴的拍卖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