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小倩？”
蒲谦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猛然一双有力的手掌按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了一下，将她凝滞的思绪打散，重新凝结。
“唔，我没事……”聂小倩捂住头低声说道。她觉得脑袋有些胀痛，还有点发烫。
蒲谦从她手中抽走玉佩，紧张地问：“没事吧？刚才你怎么了？”
聂小倩回过神来，深呼吸了一下，重新望向那枚玉佩，张了张嘴：“这玉佩是怎么来的？”
蒲谦愣了一下，说：“我爸给我的，算是我家的传家宝吧。”
“传家宝……他给你时，有没有说什么？”聂小倩咬唇追问，目光带着可怜的祈求和渴望。
“额，我刚出生时他就把这块玉佩给我了，也没说过有什么意义。不过我倒是特地问过一次，我爸只说是爷爷传给他的，让我随身带着，如果将来有了儿子，就传给儿子。怎么了？这块玉佩有问题吗？”
聂小倩怔怔的凝望着他掌心的玉佩，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枚玉佩，是曾经蒲松龄送给我的。”
“……什么？”蒲谦有些震惊。
“那时我为了躲避外人，经常就住在这枚玉佩里。后来我受了伤魂魄不稳，也是靠这枚玉佩才勉强维持住了与人世的因果联系。”
聂小倩咬了咬下唇。“你戴着吧，好好对待它。”
蒲谦沉默了一下，道：“好。”
他抬手将玉佩上的红绳套在了脖子上。
聂小倩的目光追随着玉佩到了他的脖颈，看着他将玉佩塞进了衬衣里，收回目光，心情依旧有些低落。
“对不起，我想回家了。”聂小倩小声道。
蒲谦笑了笑，道：“没关系，我知道你看见了旧物心情不好，我送你回去。”
宿舍里的舍友们还在起哄“美女慢走”。聂小倩打起精神来对他们挥了挥手告别。
蒲谦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不想笑就别笑了，不用勉强自己，你这样挺让人心疼的。”
聂小倩呆了呆，捂住脑袋，低下了头。
“蒲谦，对不起。”
“没关系。”蒲谦随口说，在校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准备直接送她到家门口。
聂小倩爬进车里，蒲谦坐到旁边。
聂小倩扭头看着他的脸，忽然又回想起以前跟蒲松龄一起乘马车的日子。
她回过神咬了咬下唇，小声道：“蒲谦，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拿你当……他的替身？”
蒲谦微微侧过头，眉梢一挑，笑了。
“我以为你自己都没发现这个问题呢。”
“既然你早就知道，那你还这样帮我？还一直照顾我？”聂小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双星眸里染着不可思议的光泽。
蒲谦笑容微微收敛，目光沉静认真下来。
“小倩，其实我并不介意。”他略为严肃的时候，英俊的脸庞上透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自信与笃定，神态与少年蒲松龄极为相像。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番话，我肯定会对此嗤之以鼻，但你说这话时，我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有种隐约的欣喜感。”他摸了摸心口，将脖颈上戴着的玉佩拽出来，捏在指尖辗转把玩，“也许我的确是他的转世吧，所以才会毫不吃醋。因为我就是我，他也是我。自己跟自己有什么可吃醋的呢？”
他将玉佩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那双漆黑的眸子宛如深不可测的潭水，令人看不透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聂小倩感觉到了一种熟悉感。
那是她陪伴了十几年的蒲松龄身上才会有的熟悉感。
她几乎要忍不住脱口问出你到底是谁这样的话。
好在她及时忍住了，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沉默着攥紧了膝盖上的裤子。
出租车开到了聂小倩家小区外，蒲谦扫了码付款，两人下车，站在小区外的树下继续讲话。
蒲谦低头凝望着聂小倩，缓缓说：“以前我虽然做梦，但大多是半个月到一个月才做一次。可是自从遇见你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你，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全都那么鲜活生动，好似我们早就认识，认识了有几个世纪一般。”
这句话说得仿佛动人的情话，让听者忍不住耳红心跳。
可蒲谦却极为认真，专注的凝视着她的目光，继续说道：“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到底哪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但只要看见你，我就知道，你就是我的现实。”
聂小倩张了张嘴，脸颊绯红，眼神躲闪，颇为不好意思起来。
蒲谦叹了口气，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我不要求你把他忘掉，事实上，我觉得一直追寻当年往事的你也很可爱。不过，小倩，我还是希望你能正视一下我，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聂小倩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一个追求你的机会。”蒲谦略带低沉的嗓音缓缓说出口，仿佛一阵电流从耳侧蹿过，酥酥麻麻，令人不由自主红了耳朵。
聂小倩望着他，感觉当年的蒲松龄和如今的蒲谦面容一般无二，融合在了一起。
她也有些分不清真实和梦境了。
“小倩，告诉我，你愿意吗？”
聂小倩张了张嘴，忍不住随着他鼓动人心的话脱口而出：“我愿意！”
蒲谦笑了。
聂小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当即羞耻感爆表，脸红的像煮虾子似的。
“什么啊！你又骗我乱说话！”聂小倩恼怒的捶了他一下。
蒲谦顿时哈哈大笑，转身扶着树笑的喘不上气来。
“你，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哈哈哈，傻乎乎的居然真的说了哈哈哈哈……那我将来是不是连求婚台词都可以省了，反正你已经愿意了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揍你啊啊啊啊！”聂小倩气得跳脚，扑上去对着他一通乱捶。
“咳咳，我错了我错了。”蒲谦连忙双手举起做投降状，连连道歉，“我不该乱说话。都是我的错，仙女妹妹饶命啊，别打了。”
聂小倩收回拳头，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哼唧了一声，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当年那么厉害的柳妖不也死在了我的手上，你再敢惹我，我就打死你！”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蒲谦连忙哄了她两句，见她脸上沉郁难过的神色完全被抛开了，这才放下心来，重新说道：“小倩，我喜欢你。”
聂小倩一愣，心脏停跳了半拍。
蒲谦伸手理了理聂小倩耳边的碎发，轻轻说道：“从我记事起，我就开始喜欢你，你就是我的神仙姐姐，就是我的梦中女神。你知道在我看见你的那一天，我心底甚至比你还要激动，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幸好，你给我回了电话，我们联系上了。”
“幸好你还在找我，我们才没有错过。”
蒲谦张开双臂，缓缓将聂小倩搂进怀里，按着她的脑袋和后背，轻轻拍抚着，低声道：“你跨越了四个世纪的时光在历史的长河上游找到了我，而我等待了四个世纪的时光才等到你的出现。”
“我们不要再错过彼此了，小倩。”蒲谦低沉的嗓音擦着她的耳朵缓缓说道，“我爱你。”
“唔，我，我也……”聂小倩张了张嘴，憋红了脸，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那句三字真言，只有眼泪止不住在眼底打转。
突然，一声爆炸般的厉喝声从不远处响起，由远及近。
“干什么呢！臭小子！赶紧放开我女儿！”
聂小倩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浑身一震，立刻挣扎着从蒲谦怀里脱出，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踩着拖鞋板，拎着超市塑料袋，一脸怒气的聂爸爸！
“爸爸？！”聂小倩惊叫一声。
“嗯？”蒲谦也是一愣，随即脸色仿佛打翻了颜料瓶，五颜六色十分精彩。
“臭小子！你竟然在我家楼下欺负我女儿！！”
聂爸爸毫不犹豫地扔下超市购物袋，拔起拖鞋板就向这边冲了过来。
聂小倩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冲上去拦他。
“爸爸别冲动啊！”
“小倩你让开，我今天非得打死那个臭小子不可，让他敢觊觎我的女儿！”
“咳咳，叔叔你误会了！我不是，我没有……唉，别打别打，我错了我错了……嗷！打人不打脸啊！”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蒲谦扔下一句“小倩改日再见！”，扭头落荒而逃。
聂爸爸站在原地气喘吁吁，弯腰将拖鞋穿好，扭头怒瞪女儿。
聂小倩：“……”
聂小倩：“爸爸你听我解释……”
“什么都别解释，反正我不同意你找男朋友！你还小呢！”爸爸怒道。
聂小倩：“……可我都高考完，马上就要上大学了。”
“我不管！反正你现在找男朋友还早呢！老老实实读书！”爸爸说道，“反正你不是准备报佛都大学吗？就在本地，离家也近，正好我和你妈没事可以去大学里看看你！”
聂小倩：“……”
糟糕，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这一点！
聂小倩默默望天，忽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迎来大团圆结局，反而前面的路程还远呢。
她掏出手机给蒲谦发消息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任重而道远。”
蒲谦的回复很快发回来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大不了带你私奔。”
聂小倩：“……滚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