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虽说是一介布衣,不过对待“诚信”二字,却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他自问自己并非这高大男子的对手,不过还是秉着本心,说道:“我刘某人今日就算把命丢在这里,也绝不做违背生意人底线的事情!”
高大男子一脸怒意,待拔刀相向时,那白面小哥突然羽扇一折,拦住了高大男子接下来的动作,对叶枯荣邪魅一笑道:“我记住你了,走!”
他前一句是对叶枯荣说的,後一个“走”字,则是对那高大男子的命令。
叶枯荣手持发簪,望着那白面小哥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茫然。
掌柜的给他将发簪包好,连同锦盒一并送还到他手里,待一切都准备妥当後,竟然已是申时,眼看黄昏将至,天色将变,他赶紧将一并物品丢到车上,赶着马儿,朝目的地赶去。
一路上,人烟稀少,只有一条笔直的沙石小道,通往家的方向。
黔中以山居多,平原之地少之又少,不过正是如此,这里才绿树成荫,溪水潺潺,他寻着小道一直走,忽然看到前方竖着一块石碑,上面赫然刻着“八寨”二字。
这是他所在集镇的名字,既是“八寨”,自然由八个寨子组成,上三寨为大寨,中寨和小寨,下五寨为戴家寨、马家寨、张家寨、胡家寨和金狮寨。
叶枯荣家世代居住于小寨。
望着眼前这块残缺不全的石碑,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仿佛进入了时空隧道,勾起了他对这里往昔的回忆。
要知道自入赘京城林家後,他已经快两年没有回家了,当初与林小婉成亲的时候,林家感慨于叶家的条件,给他家在本地置办了两亩良田,此时正是农作的季节,也不知道娘亲是否还在地里劳作。
一想到这里,他赶紧快马加鞭,往田地里赶去。
他家这两亩良田,就位于小道边上,马车奔袭在小道上,溅起了不少碎石,他却无动于衷,一双眸子闪耀着金光,一直在田地里扫来扫去。
这个时候,大部分庄稼人已经回家,甚至都吃过晚饭了,不过他很清楚娘亲的性格,不到太阳落山,她绝不收工回家。
这时,在一片嫩绿的田野里,他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那瘦弱的背影上。
一个衣着朴素,甚至带着泥垢肮脏的妇人,正裹着头巾,在那田地里处理杂草。
“娘!”
叶枯荣一眼就认出了这熟悉的背影,连忙喊道。
闻声,妇人艰难的撑起腰板,朝着那小道上的人影望去。
她视力并不好,不过仅凭着那模糊的轮廓,便能一眼认出对方,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叶枯荣。
妇人扔下手里的镰刀,快步飞奔到叶枯荣身边,他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容,这是自己的儿子叶枯荣没错。
“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娘可想死你了!”他娘亲姓李,不过具体名字叫什么,就连她本人也忘记了,因此大家都喜欢称她李氏。
叶枯荣很清楚,这是因为娘亲的记性不好的缘故,索性除了记性不好之外,其他的都还算健康。
叶家就这么个独苗,如今又入赘给了别家,虽说换来了较好的日子,不过对于李氏而言,比起荣华富贵,她更愿意孩子能够回家,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虽说是苦了点,好歹不用看人脸色。
她在叶枯荣很小的时候,就给他订了门娃娃亲,这正是叶枯荣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个女孩儿的模样,记得叶枯荣进京赶考的时候,小姑娘还特意徒步送他到了县里,怎知待他回来的时候,却已为人夫。
望着娘亲憔悴的模样,叶枯荣蓦然心伤起来,这才短短两年的时间,她老人家,却仿佛年长了十岁。
“娘,孩儿对不起您,现在才回来看您。”叶枯荣心如刀割,他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回来早些,如果那样的话,或许娘亲就不会老那么快了。
“你说什么傻话啊,能平安回来就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她往叶枯荣身后扫了一眼,除了一辆马车外,竟没有第二个人,忙问道:“小婉呢,她怎么没跟你回来啊?”
叶枯荣心情一沉,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对于和林小婉和离的事情,他知道不能告诉娘亲,否则以她老人家的性格,估计会胡思乱想,这样对身体并没有好处。
“娘,咱们先回去再说,孩儿给你带了很多礼物。”叶枯荣急于岔开话题道。
李氏常年一个人在家中,从地里回去後,还要自己做饭吃,这么一来二去,等到能休息的时候,天差不多也黑了。
叶枯荣回来了,自然不能让娘亲饿着,这也是他急于赶回家的原因之一。
回到家里,才刚走到篱笆院,叶枯荣就看着屋檐下的木门大敞着,叶枯荣担心她老人家的安全,忙问道:“娘,您去地里,都不关门的吗?”
李氏和蔼的笑了笑,正想要解释其中缘由,忽然看到屋里走出一个打扮朴素,颇有几分贤妻娘母模样的女子,此时正捧着一葫芦糟糠,喂食院中的小鸡。
“凝…凝儿!”叶枯荣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子,正是那个从小与他青梅竹马,和他订下娃娃亲,最後又被他抛弃的女子,戴凝儿。
“荣哥!”
比起叶枯荣的讶异,戴凝儿却更加显得手足无措,毕竟叶枯荣给她带来的心灵创伤,一直让她心里有种羞辱感,以至于她现在很害怕见到对方,更何况这次见面,还是在他家里。
叶枯荣正准备进院里,与她交谈一番,但那种莫名的羞辱感,却让戴凝儿感到一阵心酸,不等叶枯荣前脚踏进院子,她就将葫芦瓢往旁边的水缸一放,捂着脸与叶枯荣擦肩而过,竟然跑了!
李氏叹了一声,“哎,是咱们叶家对不起凝儿啊!”
叶枯荣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反应,将所有物品搬到家里,准备给老人家做饭时,忽然看到位于客厅的小木桌上,已经摆上了两菜一汤,其中一个菜里还有几片肉。
“这是凝儿做的,你不在的这两年,都是她在照顾我的日常起居,否则我这老婆子,怕都已经归天了。”李氏颇有惆怅的说道:“要不我说是咱家对不起凝儿,你自在京城入赘林家後,凝儿非但没有怪罪咱家,反而生怕我一个人住,出个意外,所以每隔两三天都来给我做饭洗衣服,儿啊,咱家这辈子算是没福气有凝儿这么个儿媳了,娘啊,只盼望你能和小婉和和睦睦,相亲相爱一辈子,这样啊,娘在九泉之下见你爹,也好有个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