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蒋衡这个人,容蓁也并不十分清楚他的身份。自她嫁进王府,之前一段日子总见着蒋衡往王府里跑,要不是找宋瑾下棋,要不事找赏画。有时还会在晚膳时分跟着宋瑾一道回府。
容蓁又想起之前茉莉一事时见到他的情形,彼时她还以为蒋衡是跟着宋瑾的小厮,如今看来可能并不是这样。
因着他总是上门,翎儿自然也总是见着他,一来二去便也算认识了,见面时难免会说上几句话。说起来也是有趣,蒋衡这人比宋瑾还小几岁,年纪轻轻,却偏偏生着张老夫子似的严肃的脸,严肃到纵使他皮相生的不错,也被这严肃掩下了三分颜色。
他待翎儿一向同待旁人一样客气,见着了总是恭恭敬敬地说句:“翎姑娘好。”可他似乎与宋瑾全然不同,每每与女子说话总是别扭,翎儿若多与他说上几句话,他就会立刻红了脸,然后说声还有急事,匆匆告辞。偏偏翎儿是个顽皮的,又自小跟着容蓁,没那么多闺阁女儿的规矩,久而久之觉得他脸红有趣,更爱故意缠着他与他说话,闹得蒋衡现在来都要先问问翎姑娘在何处,恨不得时时绕着她走。
于是眼下容蓁听得翎儿这样说,不由打趣道:“保不齐这段日子蒋公子也是来了的,只是为了躲着你非要等到三更半夜才敢偷偷摸摸进府来。”
“小姐如何要把翎儿说得跟母老虎似的。”翎儿撇了撇嘴,“不过有时轮到我上夜,我好像真的见过他半夜从王爷书房出来。”
容蓁笑得更开心了,并没怎么在意她的话,对她说:“那可真是有趣了,他若要上门为何非要等到半夜三更才来?难不成真是为了躲着你?走吧,我也吃好了,我们去看看那些山茶花。”
宋瑾到书房的时候,蒋衡早已候在那里,摆好了棋局,见他进来,蒋衡起身行了礼,两人在棋案前落座,你来我往,一局棋下得极热闹。
“白日里王妃在醉月楼见了韩将军。”蒋衡一边落子,一边开口道。
“知道了,红菱已让人来报过。”宋瑾眉毛轻轻皱着,似是在思考下一子应落在何处,“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她总是不放心,见就见了吧。”
“是了,想来王妃也不过是与韩将军说些有关宫里那位娘娘的事,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些儿女情长的事。”蒋衡道,“不过今日韩将军在御花园见驾,却不巧遇上了带着和玉公主在御花园中玩耍的丽妃娘娘,皇上也见着了。”
“此事她倒没有提起。”宋瑾落下一子,“想来也没有特别大的妨碍,不然她不会不提。”
蒋衡见他心情似是不错,胆子也大了些,道:“这些日子以来,我瞧着王爷对王妃的事情都是十分上心,如此看来,也算是阴差阳错,得了份天赐的好良缘。”
宋瑾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是个女子,原本心思单纯,无忧无虑。全都因着我才搅入这乱局之中,也是无辜,我自然是要待她好的。”
“只是因为这样吗?”蒋衡微微眯着眼,“在下总以为,四王妃这样的奇女子,日日相对,久而久之总会生出些情意来。”
“景芝,这世间千万物,唯有这个‘情’字真的会让人变得软弱。”宋瑾唤了声蒋衡的表字,“人总是因为‘情’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我又何苦自找麻烦?”
“眼下皇帝将韩煜礼留在京中,王爷可要有什么动作?”蒋衡见状,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他若一直留在临洲只怕会性命不保。”
宋瑾想到红菱派人来报过的话,道:“你担心的事情,王妃应该已经与他说过了,想来他也知道轻重。”
“若皇帝执意不让他离开……”
宋瑾打断了他的话,道:“那咱们帮他一把就是,韩煜礼留在南境上,将来必定大有用处。”
“是。”蒋衡点了点头,“另外,听说皇帝让人在城东备下了大量的焰火,不知究竟是作何用的。”
“焰火?”宋瑾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近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日子……备这个做甚?”
蒋衡摇了摇头,道:“皇帝只吩咐备下,并未说明用途。”
宋瑾细细一想,脸上突然浮现出说不清意味的微笑来,似是自言自语道:“呵……我这位皇兄,实在是季贵妃的好儿子。”
蒋衡道:“王爷已经明了其用意了吗?”
宋瑾笑着点了点头,道:“不必太过在意,让人盯着着就好。说起来我早先还想着如何能和韩煜礼建立一些联系,让他早些离京,谁知讨了这么一位好王妃,如今山茶花都已经送过来了。省了本王许多思虑。”
“如此说来,王妃真是个聪明人,不仅辨得清局势,也能摸得准人心。与那些只知情爱的女子倒是有些不同。”蒋衡道,“只是我听闻王妃素日里只喜欢读书制香,基本不怎么料理府中的大小事务。虽然如此一来算不得贤惠,不过也好,这样王爷的大事进行起来也更容易些,否则这样聪慧的女子若真的在小事上了心,未必察觉不到。”
“如何能上心呢?她是自小受尽父母宠爱的公侯小姐,一般人家的千金小姐尚且要跟着母亲学学料理家事,她却是那连家事都懒得管的,终日里只与翎儿呆在一起,就是连别的下人都是能不使唤便不使唤。不过前些日子,她跟着杨叔看了些账本,做起事来也是井井有条。总归府里没有什么大事,她喜欢怎样都好。”宋瑾像是被眼前的棋局难住了,眉头又皱得深了些,“她嫁与我时不过是为了救丽妃,我自然也不是对她情深义重,只是她确实十分有趣,是个能为这样枯燥的日子添些乐趣的女子,如此看来,只要我尽心尽力待她好便是了。这样聪明却不精明的女子,于大事最有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