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修辰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以为冉夫人真的是跟自己的父亲说的那样,是去嘱咐静宜一些新婚要注意的事情,他想着再怎么样,那冉夫人也不至于会在新婚头一天就为难静宜,可到底自己还是高看了那冉夫人。
只见冉修辰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栾静宜,而栾静宜微微笑着冲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冉修辰这才放了心,他知道以静宜的性子,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不然也不会直接带着东西到祖父祖母这里来了。
没多时,冉夫人和几位小姐便是陆续赶到了,冉夫人进来之后,看到原本已经送给栾静宜的那些绣品,此时都被摆在老夫人的身边,心里就开始打鼓了,走上前来给自己的公公婆婆见了礼,可是却没有一个理她。
等五位小姐全都到齐了,老夫人才冷着脸,开了口,问她们道:“这些就是你们送给嫂嫂的新婚贺礼?”
几位小姐都是低着头不敢说话,老夫人见她们这样,便是更加生气,“我却是不知,我们冉家什么时候穷到这种地步了,给新嫂嫂绣新婚贺礼的料子连侍女身上的衣裳料子都不如?怎么?难道平日里你们母亲克扣了你们银两不成?连个像样的料子都拿不出?!”
这不仅仅是她们怠慢新娘子的问题,那栾家也是财大气粗的,若是被栾家知道了这件事,三日回门的时候,自己孙儿要怎样被岳家刁难、被岳家看不起?
几个小丫头懂什么,这一切还不都是自己儿媳妇的主意,之前看她将婚礼办得稳稳妥妥的,本来还以为她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没想到啊,婚礼倒是顺顺利利、圆圆满满地过去了,结果新婚第一天却搞出这么一桩丢人的事情来。
几位冉家小姐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尤其是三个庶女,心里更是委屈,这又不是她们自己的意思,是嫡母让她们这么做的,难道她们这些做庶女的,还能公然违背嫡母的意思不成?这新嫂嫂以后是要继续留在京城的,而她们却是要跟着嫡母一起回老家去的,并且,她们的婚事,以后也都是嫡母做主,若是不听嫡母的话看,以后随便给她们找个人嫁了,她们也无可奈何。她们自是得站到嫡母这边的,毕竟嫂嫂有不跟她们一起过日子,也护不了她们。
“说话啊,一个个都哑巴了?”老夫人明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的儿媳做的,可是当着孙媳妇的面,又不想让她觉得冉家乌烟瘴气的,但这个说法也得为她讨,心里也是纠结两难。
这个时候,冉夫人站出来开了口,“是儿媳教导不周,才让她们做出这等失礼的事情来,以后儿媳定当悉心教导,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这时候,只见栾静宜笑着道:“我倒是羡慕几个妹妹们,有夫人这样的人来教导。只是不知道,让新媳妇独自一人在花厅里等了三四盏茶的功夫,是不是也是大顺的规矩,真是抱歉的很,我从小在北於长大,所以对这些事情都不太知道,我当时还以为夫人是故意要晾着我呢。”
听到栾静宜称呼冉夫人为‘夫人’,老爷子和老夫人他们都是脸色一变,原本还指望着新妇进门之后,能帮着在中间劝一劝,让修辰跟家里人的关系缓和一些,结果这么一弄,这新媳妇也要跟冉家的人有隔阂了,一声‘夫人’唤出来,已经是表明了她的态度。
冉修辰冷着一双眼睛看向冉夫人,“还有这种事情?”
冉夫人面上更尴尬,“我准备了见面礼给静宜,只是……一时忘记放在了哪里了,找不到,所以费了些时间。”
冉修辰冷冷一笑,笑容里满是讽刺的意味,“是吗?那看来几位冉小姐还真是夫人的女儿,就连东西都是一样地找不到,要让新进门的媳妇在花厅里等那么久。”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让静宜去跟她们那些人见面。
说完之后,冉修辰也不想再听他们说什么,只牵住栾静宜的手,道:“我们走吧。”
栾静宜也没有迟疑,当即就借着他的手,站起身来。但是眼睛却看向冉夫人的大女儿,“哦,对了,这位妹妹说是给我绣了一幅鸳鸯戏水图做新婚贺礼,可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却是拿错了,竟是拿成了绣给老夫人的寿星翁图。既然都已经拿过来了,妹妹不如就直接给了老夫人吧。”
这冉小姐既没有绣什么鸳鸯戏水图,那寿星翁也不是她自己绣的,本来就是随便找来给栾静宜难堪的,哪里会真的亲自去绣。
此时听得栾静宜当着老夫人的面点出来。这冉小姐自然是不安起来。
而冉修辰则是皱起了眉头,对在场的冉家人道:“这婚礼,本来我说我自己可以办的,是你们非要来插一手。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你们也都忘了吧?”说着,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回乡的路途遥远,你们还是尽早启程吧。”
言罢,便是牵着栾静宜的手一起走了出去,而那些所谓的‘新婚贺礼’,就这么留在了老夫人的身边。
冉修辰和栾静宜离开之后,房间里的气氛不仅没有松懈,反而越发紧张起来。
方才冉修辰那话,分明是要赶他们走,可这冉老爷子和老夫人好不容易才看到自己孙儿成亲,肯定是想多住些时日。懊恼之下,自然将这一切都怪在了冉夫人的头上,要不是她弄了这么一出来,好好跟孙媳妇说说,让她劝一劝修辰,说不定他们祖孙还能亲近起来,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瞧瞧你们干的好事!”老夫人一怒之下,抓起身边搁着的那些绣品,便是扔在了地上,“你们几个,谁谁的东西,谁拿走,给你们嫂嫂的见面礼,都给我重新准备!”
“是。”几个冉家小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相继上前将自己送出的绣品捡起来,低头站着。
“行了,都回去好好反思去。”
却是将冉夫人给留了下来。
“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当初你进门的时候,我这个做婆婆的,可曾这么对待过你?”
冉老爷也是快气死了,瞪着自己的妻子,怒声道:“你竟然连我都骗,我还真以为你是诚心要对静宜好,要私下里教她一些新妇应该知道的东西。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竟然是要给静宜下马威,你这个下马威给的可真好,我们冉家的面子都让你给丢光了。”这下子,修辰肯定更加讨厌跟冉家的人来往了。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带她过来!
离开这里的栾静宜,被冉修辰牵着手,一路往新房的方向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冷意,栾静宜拉着他的胳膊,轻声道:“何必被那些人影响了心情,虽然她们想借此给我一个下马威,可我不也没吃亏吗?还叫她们出了这么大的丑。”
冉修辰脸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一些,“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会让你单独跟她们呆在一起了。”
“这有什么的?”栾静宜毫不在意地道:“我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要不然我也不会带着她们给的新婚贺礼,跑到老爷子和老夫人那里去了。不过这件事,冉家的那几位小姐,也不一定都是有意的,尤其是那几个庶出的,她们的婚事都掌握在冉夫人的手里,可不是得听她的意思行事吗?”
回到房间之后,栾静宜笑着对冉修辰道:“不过这么一来,倒是给我省了银子了。本来给那几位冉小姐的见面礼,我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可是被她们这么一捣乱,这些见面礼也就用不上了,我也随便买些绣品送她们就是了,到底我还算是厚道,料子肯定会比她们今天送我的好的。”
栾静宜也是富庶之家大小姐出身的,平日里从来没有缺过银子,这次出嫁,她的父母不仅给了她丰厚的明面上的陪嫁,还给了她一笔不小的体己银子。本来她是想跟冉家人维持表面上的和煦,所以准备见面礼的时候,她也没有小气,珠钗首饰,全都是做工精细的上品,各个都是价值不菲。
不过经过方才那么一闹嘛,这些东西,倒还不如她自己留着了。
“你以后都不必应付他们,我也没打算再跟他们有什么更深的来往,这一次若不是……我也不会答应由他们来办这个婚礼。”
照冉修辰的意思,这个婚礼他自然是想自己来办的,他本来就不想跟冉家再牵扯更多,可是冉家那边听到消息之后,着急地赶了过来,跟他说了很多。
其中有一点说服了冉修辰,他不想让旁人议论,静宜是不被冉家接受的儿媳,所以才没有婆家来操持婚礼。他自己怎么被人议论,他都无所谓,可他不想静宜受这个委屈。
所以便答应了让冉家的人来操办这个婚礼。
这场婚礼,他们的确是费了心,自己本来是想好好谢谢他们的,可结果,新婚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算是明白了,这些日子,冉夫人不过是憋着一口气帮自己操持婚礼的事情,她心中早已不满,就等着今天来给静宜难堪,好在她身上发泄对自己的不满。
栾静宜却反过来有些心疼冉修辰,“今天我才见了那冉夫人一面,就看得出她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之前你在冉家的那些人,没少在她手底下吃苦头吧?”
冉修辰伸手轻轻将栾静宜揽入怀中,吻了一下她鬓边的发,轻声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可是那些事情,他却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祖父祖母当初为了接自己回冉家,将自己的娘亲逼得走投无路,后来娘亲病危,知道再也照顾不了自己,无奈之下,这才答应了冉家将自己接走。
若自己不是个男孩儿,若不是父亲迟迟生不出儿子来,他们怎么可能会接自己会冉家?当初母亲怀了身孕的时候,冉家人就是知道的,可他们一直都不管不问,一直到冉家迟迟等不来孙子,这才动了心思,将自己接回家。
而自己进了冉府之后,父亲因为被人议论跟青楼女子有私生子的事情,所以对自己很是冷淡。祖父祖母每次见了自己,也都只问自己功课,他们只希望自己能一直保持天才的名头,好为冉家光宗耀祖。而自己平常都是在冉夫人的手底下过日子,自己一个私生子,而她又是一个生不出儿子的正妻。怨恨、无奈、不甘……所有的一切她都归结到自己的头上,对自己又能有什么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