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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乍见之欢,却是无言。

我突而想起我在人间看过的许多戏曲说书来。

????多是说哪家的富家老爷夫人出门在外,随手就救了哪处的女子少年,带回家去时,就又随意地收作义子义女,于是原先穿着布衣,喝着稀粥的可怜人便从千万丫头奴仆中脱颖而出,做了公子小哥,千金小姐,委实叫人羡慕。

????此事要从前些日子说起,那阵我运气委实不好,在京城的一家勾栏没待多久时间,那家妈妈不知从哪里得知我长不大的秘密,硬是把我赶了出去。

????更甚的是,那妈妈不是省油的灯,把这秘密闹得人尽皆知,叫我在京城再找不到栖身之所。

????叫我好生心烦,再也不易找到一处混吃混喝的地方了。??

????兴也是我转了运,一路溜达,误打误撞入了皇宫,正逢自幼多病的太子晕倒,看着那白嫩嫩的小脸蛋,闪亮亮的小眼睛,红殷殷的小嘴唇,纤细细的小柳腰,羸弱弱的小身体,怪我一时没把持住,救了他一命,他醒后非是要报答我。

????盛情难却,于情于理我自是不好拒绝,想是黄金百两甚好,不济赏个府邸也是再好不过。

可这太子一双闪亮亮的小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眼眶红红,微微湿润,我当是他劫后余生,惊吓过度,便也不怎么计较,直直地看着他,等他下文如何报答我,想来太子身子娇弱的紧,刚吹了风,白嫩嫩的小脸蛋立马艳红了起来,一直连到耳根,那狐狸眼意味深长似娇羞地瞅我一眼,低下了头,闷闷地咬着嘴唇。

道理我皆是懂得,他一大国太子,吹了风就红透了脸,面子上是不大过得去,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小仙女,可是这磨磨唧唧,娇娇羞羞,您还报答不报答我了?

我真一着急,掰过他的脸,略显焦急地问他:“太子殿下,虽说我无家可归,身无分文,露宿街头,缺衣少食,也不过是救当朝太子您于水火之中,让您可以安然无恙,平安无虞,让皇帝陛下少一点悲伤,让朝堂少一些担忧,让百姓多一些安稳,虽说您一言九鼎,一字千金,说什么必要报答我,但是为了您,为了陛下,为了百姓,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您……”

太子先是被我掰脸吓得一脸呆滞,后也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也算有良心,急急地用那双纤纤弱的小手按住我的手,道:“恩人,切莫误会,我自然说话算数,不会叫恩人心中不畅的。”

我一激动,那清晰温润的嗓音叫我失了心神,竟拉着太子的小手,表示感激,太子吹风后遗症又发,且越发明显,好在太子也不大挂记面子,狐狸眼闪亮亮,湿润润地盯着我,他说:“小姐之恩,永生难忘,何以为报,唯有…唯有以身相许。”

那说完的又一次意味深长似娇羞的眼神,我自是看懂了。

嗬,你个小坏太子,倒是坏得很,看我能治你的病,能救你的命,就鬼迷了心窍是吧?

?????乖乖,太子殿下,可知老身高龄几许?

????不偏不差,六百岁而已,我活了那么些年,吃过那么些盐,见过那么些人,肯定不会叫你个小屁孩子骗了。

????待我及并,不知太子殿下已轮回几世,黄土白骨几回

自然是不可答应他的,?拒绝?那我坐米罐里米虫的日子岂不一去不复返?

????不成,不成。

????于是,看着太子那红扑扑的小脸,不敢看我躲躲闪闪的小眼神,我霎时一个风起手落,太子稳稳晕在我怀里,我轻袖一挥,太子便消失不见了。

????而我化作太子模样,自己先享受享受这纸醉金迷的逍遥日子,好不快活。??

回忆及此,我不免悠悠地叹出一口气,愁意绵绵。

????想我身子才好些,刚转醒,看见身侧一绝色美人,真真是好看得了不得。

????我在人间几百年,自认见过的美人优伶不少,竟都不及眼前的人儿万分之一,真真是我活着的几百年里见过最最美艳的佳人。

????不由地看呆了几刻。

????“可是醒了?身子好些了?”青染仙尊上前亲切地问道。?

????绝代佳人声线也自然绝代无双听得我神轻气爽,却也不忘回话。

????“回仙尊,我已好多了,承蒙仙尊搭救,我才捡回一条命,我才疏学浅本事不大,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仙尊,唯有心中天大的感激之情,用毕生之福气善行为仙尊换一丝福报。”???

这仙尊上前,亲昵地拍拍我的手,我心想,可是被我这情意绵绵的话动容了?

嗯…神仙姐姐都是极好说话的大仙女呀。

????她轻启唇角:“我乃蓬莱仙岛的青染仙尊,途径人间,随手救了你,今后你就在我蓬莱当差,也好度化你的凡心俗气,有个好归宿。”

对神仙姐姐大仙女的赞美之词还未抒发的完,便硬生生被打断。

????心中竟是一顿,此日之后为奴为婢?

????心中又是一痛,从此以后对人赔笑折腰?

????心中更是一滞,从今往后三更而眠,鸡鸣而起??

????我…………无语凝噎,唯有泪千行。

????我闪着泪光的眸子,楚楚可怜地看着青染仙尊:“小仙名七飖,今后可要蒙仙尊照应了。”

????哎,您是仙尊,贵不可言,哎,您的地界,不可冒犯。

也曾感慨,哪怕真真可怜的揭不开锅,走不动路,也且撑一撑,等着老爷老太太遇见了,再抹一抹泪,被富家老爷带回去做个义子义女,也是好过被卖了几个银板,一辈子当个丫头仆人。

原本以为我转了运气,被神仙姐姐救了,可以做个仙女小姐,没想到啊,没想到。

????人间的姐姐诚不欺我,戏本子里戏曲里的故事诚不可信。?

?青染仙尊微蹙眉尖,显然不知道我名字是哪个字。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曲。”??

?青染仙尊默念几句,微颔首:“不错。”

????我突而想起一事来:“仙尊,那凡间的太子如何了?”

????“七飖,你不必忧心,那太子身子娇弱的紧,你用灵气将养着他,身子一时受不住也是有的,如今那病气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太子已是稳健的很。”????

我方才宽一宽心,若是害了一无辜凡人,倒是叫我自责不已。

????“少鸢,这是七飖,自此后你便同她在此处住下,她初来乍到不懂什么规矩,你先教教她。”青染仙尊朝身后嘱咐。

????“少鸢记下了。”

????我这才看见仙尊身后立着一圆脸鹿眼的粉衣小仙姑,年纪看着和我倒差不了多少,眼中却是不合年纪的温顺,是我最最看不上的那种乖巧,这般年纪当是如何闹腾如何来才是。????

眨眼之间,数月已过。

阳光明媚,我躲在树荫下偷懒打盹,微风过处,芳香如缕。

????“七飖,七飖,又去何处偷懒了?”远处飘来少鸢焦急的声音,我却是半分都不想理。

??少鸢急得四处找我,而我在树上打盹,忒不地道。

????一个树下,一个树上,可这傻少鸢就是看不见我。

????哎,傻仙姑!

????脚步声渐远,借着七分朦胧的睡意和三分暖人的日头,我想起一月前青染仙尊叫我做个仙姑的事来。

????我委实想不通,像我这般听话懂事又俊俏的小美人,怎能只叫我做个仙姑?按凡人的做法,不该收我做个义女义妹吗???

??实在有些自艾,思来想去,我也曾安慰自己。

????自古唯有义子义女一说,哪有父母健在,却不同父母商量便私自收义妹的呢?

????青染仙尊也必是惋惜的很,如此,我也不该叫仙尊为难,由此呢,也可见乃非我魅力不大,不够我见犹怜,只是情势如此,可怜了我气质空绝,美貌无双。

唉,做一个懂事的小仙女可真叫人为难伤心。

????“好啊,你个好七飖,竟躲进树里乘凉偷懒,看我怎么收拾你!”

????少鸢纤手一抬,我只觉身子一轻,就直愣愣地掉了下来。

????“啊!哎哟,吾头,吾脖,吾背,吾腰,吾腚,吾腿,吾足。”我摔下来便一个劲儿地嚎叫。

????少鸢一脸不信,只说:“坏七飖,莫要再骗我,这次我断断不可信你!”

????“哎呦,我的腿折了,好疼,疼死了。”我抱着我纤细的腿,冷汗直流,两滴热泪跌落。

????少鸢这才有些慌张,急急地跑过我身旁,口中喃喃道:“七飖,莫吓我,可又是装模作样?哎呀,怎的如此不禁摔?万万不可吓我啊!”

????我柔柔道:“哎呦,快些将我扶起呀。”

????少鸢便急忙要将我扶起,我皓腕一转,手中星辉一撒。

????“啊,七飖你又做甚么?”少鸢一声大叫,捂住眼睛。

????“哈哈,傻少鸢,笨死了。”我从地上跳起,扶着腰大笑。

????“放心吧,不过片刻便好,今天又要烦你替我打扫了,实在抱歉。”

?????少鸢气得边捂眼边跺脚:“你个坏七飖,下次定不信你!”

?????我大笑着欢心雀跃蹦蹦跳跳而去。?

?这蓬莱仙境都被我逛了个遍,便想着往偏僻的地方走走,兴许能捡到什么宝贝也说不准,要是能碰见什么秘密,就有趣的多了,戏本子里可不都是这般说的。

咦,这是何处?

???一山春色撩人,眼及之处满是梨树,微风一过,梨花雨落,身处蓬莱,触眼画卷。

????原以为蓬莱仙宫处处已然皆是美景如画,倒不曾料到竟更有如此仙境。

????不觉已走进这绝美画轴般的美境,又是一阵微风,我闭上眼睑,微风送过阵阵清香,我用力去嗅,香气使得我全身通畅。

当我睁眼时,只见远处那棵最繁盛的梨花树下坐着一仙,他身着白衣背对着我,我看着他挺拔的身姿不禁感叹:好一个璧仙,真真是一个背影都叫仙心生向往青睐,有女子的唯美,又不失男子的刚毅,真是…真是叫仙…叫仙气愤…嫉妒的很,一个男子背影怎比女子还美上十分!

须臾之间,那男子已然注意到我,略略侧身注视我,也于此刻我看到他的脸,一时间却再也移不开眼。

这一刻仿佛是我这短暂一生唯一一次全全然失了神的状况,一个仙怎能…怎能如此如此好看?

也是这一刻,我觉得所有语言动作都失去了意思,天地万物都失去了色彩,我找不出任何的语言来形容他,任何词汇都像是亵渎。

少鸢曾与我讲过,青染仙尊是三生六界,四海八荒公认的第一美人,原本我也是极为认可的。

如今只觉得她需谢谢眼前这男子是个男子,而非女儿身。

来蓬莱这几个月,真真是打击了我的自信心,怎的男仙女仙容颜都如此如此出众出众又出众!

待我反应过来,也已是一刻钟之后,那天仙似的男仙还看着我,倒也十分耐心,没有出声。

我也不知怎么地,小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急忙转身,慌不择路地跑了。

这虽是我七飖这短短六百年第无数次逃跑,但还是丢人,丢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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