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母后她去了。。。呜呜呜,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和永公主趴在蒋氏的榻前,哭的很伤心。
蒋氏捧起女儿的脸,用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公主泪眼朦胧,却见母亲眼中同样已经盈满了泪水。
“好孩子,好孩子,姐姐知道你如此追思怀念她,九泉之下也会很欣慰的。”蒋氏清泪划过脸庞,看着女儿姣好的面容,更是想起她即将就要嫁去远方,心中悲愤交加,竟是趴在和永的怀里失声痛哭。
昭阳殿里哭声绵绵,而此时,通报皇后薨逝的钟声,自未央宫中传出,一声,两声,三声。。。直到八声沉重刺耳的钟鸣声结束,宫里众人才都得知,他们的国母,薨逝了。
刚回到殿里的太后,猛听闻皇后薨逝的消息,抓紧了朱音的手臂,面目之中,竟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无措。
朱音握住太后的手,一边抚着太后的背,一边打发下面的宫女去未央宫请皇帝前来。
而此时的未央宫清凉殿中,何氏早已穿戴整齐,正仔细打理着晋皇的衣装,两人脸上很是沉重,王德海见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敢进殿来,趴伏在地上,带着哭腔禀报:“君上,皇后娘娘方才薨了。”
“朕听到了。”晋皇扣好了扣子,将何氏从地上拉起,帝妃二人整理好衣装,这才宣轿辇去长乐宫。
待到了长乐宫,唤来皇后的贴身宫女,这才问清楚,今晨皇帝早朝前,原是和过往一样,去看过皇后。那时皇后还和往常一样,虽然虚弱,但看着并无大碍,皇帝倒也放心的走了。毕竟十年如一日的样子,皇帝早已习惯。
可是待到午时,皇后突然吐血,宫女大惊失色,连忙传唤太医,又把娘娘扶到榻上躺下,可是就这须臾的功夫,待太医到了皇后榻前,皇后娘娘竟是已经仙去了。
而太医仔细检查之后,伏地告诉皇帝大行皇后是早年小产之后,身子亏空,而这十年以来,她仍旧撑着病体打理六宫诸事,精气神一点一滴地耗尽,今日终是撑不住这一口阳气,离去了。
晋皇听了,眼眸垂了下来,不知在想什么,而太后坐在榻上,早已泣不成声。
何氏自知身份,低眉顺眼的坐在下面,也用帕子按着眼角,很快,帕子就湿了。
良久,皇帝抬起头,露出通红的眼睛,沙哑的嗓子慢慢地说道:“传朕的旨意,大行皇后薨逝,梓宫暂停椒房殿,待内务司备好礼仪,奉棺入泰陵。”
“另,英夫人蒋氏。。。”晋皇嘱咐完大行皇后身后事,又开口迟疑道,却是说到了蒋氏,这却让何氏心头一颤,可随即又放下心来,再如何,皇帝也不可能在皇后薨逝当天,就定下新后人选吧。
何氏捂着帕子的手下,嘴角微微扬起。
“英夫人蒋氏之女,赐承宪和永公主,着内务司承备,待大行皇后丧期过,嫁与嘉皇!”
此言一出,殿中的哭声戛然而止。
嘉皇?
嘉国皇帝?
太后和朱音心中讶异,极为疑惑,而坐在下面的何氏却只听到了“赐承宪和永公主”这几个字。
“承宪”是只赐给皇后之女的封号,妃嫔之女只能赐“定宪”,难不成,皇帝真有扶蒋氏为后的念头?
“皇帝,你赐和永‘承宪’的封号。。。”何氏心中的惊疑,太后心中同样拥有。
“母后,和永是要嫁去他国,如若封号地位不够好的话,也容易被人欺负,虽然孩儿给她‘承宪’封号,但这只是为了此次和亲。予,暂时不想再有人代替秦氏。”晋皇似是从悲伤之中缓了过来,一字一句很有条理地说着。
但话语间,不啻于给何氏和太后吃了一个定心丸。
“那,越国那里呢?”太后又接连问道,毕竟之前说定的是将和永嫁给越皇,以解当下的燃眉之急。
一旁的何氏,听得这句话,立刻起身福了一福,带着宫女往殿后走去,为皇帝太后泡茶。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的话涉及朝政,可不是她一介后宫妃嫔可以听闻的。
晋皇看着何氏婀娜的背影,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而后对着太后解释道:“母后,孩儿已经和嘉国新帝有了共识,共同抵抗来自越国的压力。”
“嘉国新帝?嘉国不是一向恨我们入骨,又为何会来与我们合作?”太后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深知分疆裂土之恨的分量,心中更是狐疑:“皇帝你可要当心,据说嘉国这个新帝,可不好对付,当年陷害他的哥哥谋反,这才登基为帝,这样的人,你不得不防。”
“母后放心,若真论起来,孩儿还是这嘉皇的族叔,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岁,毛头小子一个,他父亲当年病恹恹的,和予真不敢多说什么重话,这小子不过是心狠手辣一点,若真是这样的人,予倒是不怕了。”晋皇眼中露出阴狠之色,论手段,他当年登基之时所使的手段,可也不差。
太后点点头,她年岁已老,光想想她是和嘉皇祖父母一辈平齐的人就知道她不只四五十了,如今自己丈夫创下的基业眼看着摇摇欲坠,她心中也很是不安,紧紧地握住了晋皇的手,哽咽道:“你父皇当年不易,这才打下这偌大江山,玄礼,你可一定要好好守住这个家啊。”
晋皇看着年老的母亲,知晓这些年来不易,但他作为一国之君,九五之尊,是不可以轻易流泪的,他别过头,努力将泪水止住,这才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重重的点头。
继而,他说道:“母后也莫要紧张,他嘉国与越国虎狼之间,也只隔着我们晋国,如若他们不支持我们与越国的征战,万一大晋有个什么不测,越国的虎狼之师,肯定会长驱直入,攻入中原腹地,到时候这个嘉国,予看也会落得个国破家亡的地步。”
“所以,嘉国这个小子,是深知这般厉害,才会答应我们的请求,合纵连横,一同对抗越国。”
“这么说,这个合作,是皇儿你主动去游说的?”太后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晋皇话中的意思,追问道。
“这是文相给予的建言,予也思虑了很久,虽然知道这个方法铤而走险,但总比我国真的给那越国蛮子称臣纳贡,任他们差遣奴役,要来的好吧。”晋皇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肩上的担子,仿佛从这一刻,越发深重,而他原本还挺直的腰背,也略见佝偻。
十八年的皇帝做了下来,面对这诸侯纷争的乱象,他晋国本是其中最弱,又要直面来自军力强大的越国的压力,本就是岌岌可危的征兆。可他凭借这样的局势,终是硬生生将晋国保了下来。
“若是可以使得我晋国可以代代永续,别说是嫁个女儿,即便是要予去向那个小儿下跪,予也心甘情愿。”晋皇虎目含泪,看着自己的母亲,同样是眼中带泪。
“所以予和嘉皇商议,共同向越国施压,而两国为了表现诚意,嘉皇会支援五十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给予,而大晋,则要将一个公主嫁与他,以示亲近。”晋皇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向母亲解释道:“而且晋国与嘉国之间,还有万崇山这一道天堑存在,予也不怕他来与予为难。”
两人又谈了很久,直到何氏来请皇帝和太后用膳,这才罢止不提。
而另一边,昭阳殿内,蒋氏好不容易哄好了和永,却见焕云掀了帘子走了进来,悄声说道:“娘娘,王常侍在外面呢,说是要宣陛下的旨意。”
蒋氏一听,连忙起身,让青樱以最快的速度将她的首饰头面全部装点好,这才带着和永,施施然走到了殿外。
在殿外,中常侍王德海,正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玉轴帛书,立在殿前等候,见到蒋氏出门,立马利索的上前打了个千儿:“老仆见过英娘娘。”
“起身吧。”蒋氏肃穆庄严,和平常没有一点不同。王德海偷瞧了几眼,又哄着说了几句话,这才立在殿前,打开帛轴,肃声说道:“昭阳殿蒋氏,受诏。”
蒋氏和和永公主以及一批宫女内侍,全都跪了下来。
“恒远十八年秋,上诏曰:朕闻天地不变,不成施化;阴阳不变,物不畅茂。今阴阳若配,繁芜昌茂;子嗣若配,天和地牢。于,英夫人蒋氏,德才兼备,恭顺和颐,赐镶玉金印一枚,朝东海珠十串,白银百两,以彰和美。另,蒋氏之女和永,配与嘉国皇帝。兹令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说完,王德海将圣旨一卷,双手递给跪在地上的蒋氏,而蒋氏口称谢意,俯首接旨。
随后,他又拿出一道朱红色的帛轴,展开念到:“恒远十八年秋,上敕曰:朕闻《诗》云,哀哀父母,生其劬劳。朕膝下二女,福柔淑雅,品貌端庄,赐‘承宪’,敕为承宪和永公主,嫁与嘉国皇帝。礼备完和,敬告皇天上帝,厚土神只。”
和永听完,当即愣在了原地,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