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一,”东方洛染叫道,“你可以问问暗一,暗一也知道我的真实性别。”
青林和凌羽都不在,那么暗一就是她身边唯一知道她真实性别的人,她的话他不信,旁人的话,他总该信吧。东方洛染打定主意,既然已经提起这件事,就索性提清楚了,省得日后.......她低下眼帘。
暗一?那个唯你命是从的小侍卫?他不从来都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么?雪璃月只是挑了挑眉头,但眼中传达出的意思真是再明显不过。
东方洛染这次是真的有了吐血的冲动了。
“雪公子,我家主子当然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谁知,暗一被叫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着雪璃月笑眯眯地如是道。
听了暗一的话,东方洛染直接一口老血闷在心口。
暗一看了看被雪璃月用锁链捆起来的自家主子,笑了笑,接着对雪璃月道:“雪公子也知道,我家主子是东方城的小少爷,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了假?哦对了,现在还是苍耀的宁郡王,那就更不可能作假了,不然可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老城主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家主子爱开玩笑,你是知道的,又何必要刻意找来我求证一趟呢?”
雪璃月将目光转向东方洛染,“这下,可以乖乖地药浴了吧?”
东方洛染只将阴恻恻的目光投向暗一,“好样的,不枉我平日里疼你。”
暗一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呃,那个,雪公子。”
“怎么,你又想改口了?”
暗一:.......“呃,当然不是,只是,药浴的事还请雪公子回避一下,我家主子他不能接受沐浴的时候有人在旁边。”
“所以你留下?”雪璃月看着他危险地挑了挑眉。
“呃,当然不是,我,自然也是要回避的。”
雪璃月道:“没人看着他,他如果不肯药浴怎么办?”
暗一:.........不是如果,而是没有人看着,那么自家主子一定不会药浴!
小侍卫忽然感觉到一丝丝的沧桑。
六月债现世还,凌羽,我以前不该帮着主子逃吃药的。
最后协商的结果就是,屏风那边,东方洛染乖乖入桶药浴,屏风这边,雪璃月监督。
修长白皙的手捏着上好的白瓷,却似比那白瓷还细致几分,碧绿的暮影天光荡出一层层氤氲的茶香。
雪璃月轻轻品了口茶,感觉到屏风后面的人似乎依旧站在那里发呆,不由勾了勾唇,“你不用再动心思了,乖乖地药浴完,然后吃饭。”
吃饭,对了,醒来之后,她还没有吃饭。
“雪璃月,我饿了,能不能先吃个饭?”
“不能。”雪璃月想也不想拒绝,隔着屏风,他似乎都能感觉到那小东西装着可怜兮兮的样子,“而且今后的药浴,都必须在你早晨醒来和晚前睡时进行,才能发挥出效用。”
东方洛染心中大为失望,过了一会儿,却是反应过来,“什么,晚上还要药浴?”
雪璃月不理她,只道:“若你再不动作快点,这屏风干脆还是撤了吧。”
这才听到屏风后小人儿哼哼着脱了衣服走进了药桶的声音。
他放下茶杯,翻了手中的一页医术,“八种方法,根据这现有的古籍,只有早晚限制阴气,然后放血引度幽锁的方法危害小些。”
“放血?这幽锁到底是什么东西?”屏风后传来小人儿的声音,还夹杂了哗哗的水声。
雪璃月道:“一种用来束缚的透明丝线,极为坚韧,可以溶于人血,取出后便会又变为丝线。”
“这幽锁居然有形状?”
“自然,幽锁并不是毒药,更贴切的说,倒有些像是阴邪之物。”
“那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还活着?”屏风后的人似乎是在洗去身上的血污,哗啦啦的水声中传来她随意散漫的声音。
雪璃月并不答话,见她不走心,不由提醒了句:“记住,浴池中的药水由绿转黑了,你才可以出来。”
“那水岂不是早就凉透了?我会着凉的。”
这小家伙不放弃挣扎的执着真是让雪璃月觉得好笑,却还是直接打碎她的幻想,“浴桶下面的木柴够用。”
悻悻,过了会儿却又开口,依旧那般漫不经心,“呵,我倒是觉得这不像是在给我治疗,反而像是在煮汤,煮的还是道药膳,而我不是被宰杀后放进来,是打算由药味熏死。”
雪璃月知道这小家伙怕是当真对药一类的东西厌恶透了,恐怕这还是考虑到是为她自己解除幽锁,不然哪有这么容易就范?
“雪璃月。”过了一会儿,那小人儿又开了口。
“嗯?”
“要是幽锁解除不了,我会怎么样?”
雪璃月看着医术闲闲道:“当然是血尽而亡或是活活痛死了,不过你放心便是,下一次幽锁发作前你的问题应该可以解决。”
“那下一次幽锁会在什么时候发作?”
“一年后吧。”
“那你多久能解决?”
“一年后吧。”雪璃月似乎还认真地估算了一下时间。
“什么?”哗啦一声,那坐在浴桶里的小人直接站了起来。
雪璃月直接皱了眉:“坐回去!”
“哦。”
“一年的时间已经很快了。”雪璃月说这话时,眼中有潋滟的光流转而过。
“雪璃月。”又过了一会儿,那本该安安静静泡药浴的人又开口了。
“又怎么了?”雪璃月耐着性子问道,干脆将手中的医术放了下去,反正也看不下去了。
“我要出来,可这里没有干净的衣物。”
雪璃月皱眉:“这么快浴桶里的药水就变黑了?”
“嗯,你和暗一说,让他帮我准备套精神点的,我今天要出去。”
“去作甚?”
那泡在浴桶里的东方洛染便勾起了一抹笑,“被封了宁郡王,不少人送了礼来祝贺,我总得,找一两家重要的去拜访一下吧。”
雪璃月淡淡地喝了口茶,悠悠道:“除了明镜长公主和平定侯那里,慕相那里也有必要走一趟,说不得可以套出一些他派慕天青调差张远死因的原因。”
“我也正有此意,”东方洛染道,“你可要陪我一起去?”
“众人都以为我是东方城的人,我去了,反而容易让人心生戒备。”雪璃月道。
东方洛染一想也颇为有理,便也不再多说,过了一会儿,却是不禁笑了起来。
雪璃月听到了屏风那头她的笑声,不由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东方洛染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道了句,真好。
雪璃月,你如今的样子,真好。
她永远忘不掉第一次在魍魉之森见到雪璃月时他的眼神,瑰丽幽深,如锁九幽炼狱,那么的淡漠疏离,眼底如一滩感觉不到外界变化的死水,偶尔划过的潋滟蕴藏着的是令人心惊惧怕的森寒幽暗。
即便后来的雪璃月再没有展现过这个样子,可东方洛染总觉得,那或许才是他过去的真实样子。
他在渐渐放下过去,而到如今,东方洛染知道,他终于如释重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