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备好配菜,点火起锅,拿着锅铲正准备倒油下锅的时候,一拍脑袋,惊喜的说:“我看他和陪你在路边等我的那个小男孩有点像啊。还记得吗?那时候你跟在我身后跟丢了的那次,就是.......”
话说一半,文姨就没接着往下说,赶忙背过身去,朝锅里到油,下配菜。锅里嗤嗤拉拉地响声音,跟着散发出食物的香气。
那天文姨接回景莳以后发生的事情,提起来令人悲伤。文姨不敢再提,怕景莳听了难受。此时,景莳听着,不以为意地说:“是吗?”
文姨背着身,没看到景莳眼中的一闪而过悲伤,还有一点喜悦。
失而复得的喜悦。
曾经以为失去了,现在好像又重新拥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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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气氛冷若寒蝉和外面热闹的厨房交响曲,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景老爷子面色稍稍放缓,询问道:“你是龙城宋家的吧?”
宋辰逸诚实地点点头。“是,我是老二。”
“我和你爷爷还有些交情,从前见过你家老大,你爷爷带着,至于你,倒是今天第一次见。”景老爷子睨着目光,打量着宋辰逸。
“大哥常常跟着爷爷。以前年纪小,身体差,奶奶经常不让出门。”宋辰逸浅笑道,“倒是黎医生,我常见。”
黎医生是景莳的奶奶,燕城有名的儿科圣手,黎茵陈。
“现在你也大了,个子也长高了。”提起黎医生,景老爷子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温柔。
“承蒙黎奶奶的照顾。”
“她要是知道,医好了你,拐带走了自家孙女,她不气死。”景老爷子的话锋一转,眼眸中又显着年岁的深沉和冷峻。“瑞庭集团,呵呵,给了林家多少钱?”
“八千万。”
景老爷子冷哼一声,拿着手杖重重地往地上砸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此时宋辰逸便是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没曾想,宋辰逸躬身,替老爷子拾起手杖,双手奉前。
老爷子见他这般,也不再发难,缓和了一下情绪,才说:“景莳的身份,相信你也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找她,她在林家可没有什么牵扯。”
宋辰逸点头,他确实将景莳调查的很清楚,也把林家调查的很透彻。思忖片刻,反问老爷子:“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这样,外公还愿意对这件事保持沉默?”
据他所知,景老爷子景祖林,曾经也是居高位,令人敬重,人人称赞。却不知道为何,突然选择离职返乡,默默地偏居一隅,画着山水风景。
世人美谈:古有醉翁,今有景公,皆在意山水之间。
世人不知,景家老公公,是为了自家外孙女,才收了往外奔跑的‘蹄子’
景老爷子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始终会老的,景莳怎么说都是林道恒的亲生女儿。”
“所以外公,希望用这种方法,让她和林家扯上关系,让她被动地和林家扯上联系。等您百年终老后,还能有人照顾着她。”
宋辰逸说中了景老爷子的想法,老爷子没说话,默默地叹气道:
“她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她妈妈就去世了。一直都是她外婆和她文姨带着的。她外婆去世前,为她打算,送她回林家,回她亲生父亲那,我忙于工作也没异议。可后来,等我再见到她的时候,脚心没有一块好皮,不知道她是怎么独个走了那么远的路。找到她的时候,她小小个靠在她母亲的墓碑前,我当时叫个悔。当晚我就决定以后那都不去了,就留在她身边守着她。”
对于景老爷子来说,峥嵘岁月里受过的伤,他都不觉得疼,伤口愈合了,便全然大好了。只失独、丧妻是他这辈子都抹不去伤痛。
他去到医院见到景莳的那一刻,他痛恨自己。明明这是自己疼爱的女儿,挚爱的妻子,最疼爱的人。怎么自己就保护不好她?
即使时间过了这么久,流血的伤口已经结痂,已经愈合。但曾经受过伤的人,还是在特定的时候,想起那种疼痛。即使让伤痛留在回忆里,也是一样的会疼,毕竟曾经痛过。
景老爷子的眼眶湿润,声音微颤:“我不求景莳能大富大贵,我只希望她这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找个能照顾她的人。你明白吗?”
宋辰逸伸手想要拍拍景老爷的背,想了想,然后又放下了:“我很久以前,就见过她。”
景老爷子听了有些诧异,没吭声,他竟不知道有这事。
宋辰逸又说:“不怕您笑话,那时候她跟在黎医生身后巡房,见到我都会冲我笑,那时候,我就记住她了。后来,黎奶奶去世,葬礼上我同奶奶也有过去,见她哭的那么伤心,我第一次有那样的冲动,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冲动。后来,我去国外疗养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景老爷子听了,便恍然大悟。对宋辰逸话中的那句“我第一次有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冲动”,表示深有同感,景家老爷初见黎医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
“最开始,我选择和林家商业联姻,是为了堵住董事局那班老猢狲的口,而且智林集团的背景对瑞庭的未来发展不足以造成障碍,我便答应了。后来,见到她,我才觉得眼熟,问过奶奶之后,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留学海外的林家二小姐就是景莳。”
宋辰逸絮絮叨叨地和景老爷子说着真心话。“外公,能遇回她,我真的很开心。”
少年眉目清润,眸中似有星辰闪烁,是喜悦,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景老爷子微微蹙眉,虽然宋辰逸的话,让景老爷子对他的防备已卸下几分,但仍然觉得不安:“年少的喜欢很懵懂,现在的你,喜欢她吗?”
宋辰逸被问住了,怔然看着景老爷子。“我不知道,但我现在不讨厌她。觉得跟她相处很快乐。”
景老爷子叹了口气,很庆幸宋辰逸给他的是这样一个答案,一个诚实的答案。他同景莳一样,喜欢伤痕累累的真相,也不愿意接受包装精美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