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3月29日,我和贺春林经过日夜兼程,终于到了山东省日照县。几经打听,知道纪宝成家在跃进公社,一个偏僻小山村——纪东村。要到他家只有步行,当时是不通公路的。
在当地人的指点下,我们坐了有近几十里地卡车,找到了纪宝臣家乡的跃进人民公社革委会。
革委会陈书记安排公社民政唐助理和公安张特派员接待我们,在说明外调来意后,唐助理说他知道纪宝臣这个人,也了解他家不少年了。
但是,他还是把纪宝臣所在大队的周书记、生产队李队长请到了公社会议室。
张特派员向周书记,李队长介绍了我们的来意,提出了要讲实话、说实情、出实证的要求,一句话要他们实事求的介绍。
周书记、李队长是这样介绍纪宝臣的:他家是贫农成分,父亲在他九岁时病故,母亲带着他和两个姐姐生活,遇到荒年家中是揭不开锅的。有一年,他母亲还带着他们讨过饭,现在住的三间草房都是大队帮助翻建的。
纪宝臣在小学、中学、高中的成绩都很好,在这个大队中,他是唯一考上大学的农家子弟。他还是个孝子,每月会按时寄钱给他杨氏母亲。每年总要回家看看。队里人都夸他,教育孩子,都要求孩子要学有出息的“纪三”。纪宝臣在家为老小,排序为三,故乡亲们称他为“纪三”,而不称其名。
唐助理补充介绍说,他家是靠吃救济过日子的一家子。他上学的钱全是政府补助的。你让他家拿也拿不起。
问问张特派员,他有海外关系吗?张特派员哈哈大笑起来,还海外关系呀,除了公社、大队、生产队,他连国内关系也是没有的。
他没上学工作吗?我们反问。
张特派员会意地说,当然,他还有他的同学、同事关系的。
我们问,他在福建上学,福建离台湾近,会不会和什么不太规矩的人往来?
大队书记和生产队长打包票说,不会不会,他是他家胆子最小的一个。生产队长讲起他被老鼠吓哭的故事,全队人都知道,那时他是大二生了。
我们请周书记、李队长、唐助理、张特派员在谈话笔录上签字。并履行了其他必要的外调材料手续。
外调回来后,由贺春林向“四宣队”作了详细汇报,我作补充。我们外调结论是:纪宝臣出身很好,学习勤奋,既无特嫌,也无现行,既无反党诱因,也无反社会动机,就是一个性格古怪的刺头教师而已。
“四宣队”经研究后,认可我们外调基本结论。在此基础上,“四宣队”将纪宝臣请到学习班。
程太昌要求我和“干宣队”李磊、“贫宣队”莫秀兰、“工宣队”高峰与他先行接触交流。
程太昌想法是,让我们几个人先解决他桀骜不驯的态度和就是不开口,神仙难下手的做派。
我们几个人商量好谈话顺序和内容后,商定由我和李磊主谈,其他人见缝插针,积极补台。这样我们就主动与纪宝臣接触了。
李磊请他谈谈他家庭情况,他生硬地说没有什么谈的,就不在吭声。僵持了约五分钟后,我说,那好,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愿意被别人涉足的角落,都有不想说话的时候。你不愿意讲话交流,我们尊重你不开口。
李磊给我使个眼色,意思让我继续说。
那我就讲个小故事吧,纪老师怎么样?他没吭气。
有个贫农家庭特别困难,这二十年来,如果不是国家的救济,就无法维持正常生活。他宁神了,反问我你说谁呢?我没有说谁呀,我不是在讲故事给你听吗?我这样回答他。
在我谈到有个青年很勤奋,从小学到高中成绩都很好,居然从一个贫穷山村走进大学校堂,成了生产队的第一个大学生,成了全大队人的羡慕和自豪,而且上学所有费用全是由国家包下的。他取下眼镜,瞪大了眼晴,惊?地望着我。
当我讲到有个母亲很了不起,她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在最艰难时,还带着孩子到江苏连云港讨过百家饭,这个孩子还被狗咬了一口,他左小腿上应该还留有伤疤。听到这里,他流下了泪水,不由自主地用手摸了摸左小腿。
当我说到这个孩子考上大学分配工作后,每月都会按时寄钱回家,每年都会回家看看,生产队人夸他是孝子,全大队人都教育孩子要学“纪三”时,他哭出声来。
见此情景,我们四个宣传队员就知趣地退出来。经过我们“四宣队”队员几天闲聊后,他终于真正的平和下来。
再后就由“四宣队”领导轮番和他聊天,他的话明显多起来,仅程太昌就陪伴他三天时间,让他竹筒倒豆子,把一古脑儿苦处尽情倾诉出来。
程太昌在“四宣队”会议上曾这样说过:要全面衡量一下纪宝臣这个人,要善于从他身上多找优点,只要带着善意去找,总是能找到的。要用纪宝臣的优点去打开纪宝臣的心结,这是程太昌的积极想法,也为我以后从事领导工作处理“特殊人物”时,获取了极大的启示!
程太昌继续和纪宝臣聊心结,对纪宝臣正确的话,程太昌给予毫不犹豫的肯定;对他欠妥的话,程太昌给予转弯抹角的建议和苦口婆心的引导。
最终让纪宝臣心悦诚服表示,他偏激性格是有点问题,他清高自傲样子也不是太好,他看不上别人的毛病确实要改,他指手画脚的习惯绝对不必要,他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窥视别人内心的恶习一定不正常,他在事关国家前途命运的“文革”中,丧失自我约束更不应该。他说他也不是闹派性,只是在斗气较劲而已。
他说当时要求分到集安来,就是看上集安“小江南”环境,想在边境地区好好教书育人的。
他表示继续坚持当初理想,努力做个好教师,不在搞派性串联,不在参加派性会议,不在传播损害团结的消息等等。
程品义、冯贤昭、莫秀兰、高峰等“四宣队”领导们说,他能这样想也就不简单了。
纪宝臣在座谈会上感慨地说:经和程指导员接触后,有点恨见相晚的感觉。他和我接触多次,谈心多次,从没有听到他的批评指责。他是个政治成熟,自带光芒的政治工作者。
刚好,“反标”经吉林省公安厅痕迹处复检鉴定后,认为不足以认定是纪宝成所为,最终随着林彪事件而不了了之。
至此之后,集安县第一中学“两派”学习班圆满结束。
集安县第一中学在开学后,再没有什么这派、那派之说了,全体教职员工思想上确实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用李光一校长的话说,是“四少四多”,即“气儿少了、吵架少了、争斗少了、事儿少了”。“学校安静多了、谈心谈话多了、老师笑容多了、心情舒畅多了”。
有人说,你我都有一种思想,如果互相交换后,每人却会拥有两种思想,让思想产生了碰撞,思想的火花会燃成正能量。谈心谈话工作就是交换思想的工作。
但是,要想做好思想政治工作,必须创造好火候,必须因人而异,必须尊重人格,必须因势利导,必须推心置腹,必须坚持一把钥匙只能开一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