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肖几个时辰,昨夜之事就传遍军营,各种版本都有,其中所说公主对鄂联之心不死,深夜轻衫薄裳潜入将军营帐勾引,鄂联丝毫不为所动,将她赶出营帐,公主恼羞成怒,掏出鞭子伤了将军的脸…云云之说最为盛行流传。
谣言一旦生根发芽,便宛如泛滥的洪水,瞬间蔓延席卷无孔不入,一发不可收拾。无论真伪,说的人绘声绘色,听的人兴致盎然,传的人眉飞色舞。
诸怀正在发愁如何阻止这样的谣言传到公主耳中,就见澜翎一袭戎装崭新工整,神色自若出现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说,“随我入帐觐见主帅。”
澜翎带随诸怀入了帅帐,正在小声商议着什么的叔侄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向来人。
四人同处帅帐,形状貌似昨晚,一时间帐内鸦雀无声,大眼瞪小眼。其中两人面无表情不形喜怒,另外两人一个睚眦欲裂咬牙切齿,一个容色尴尬眼神闪烁,脸上还挂着彩。
姜还是老的辣,神仙还是老的脸皮厚,鄂多闽率先打破僵局,“公主恕罪…联儿无状荒唐,本是罪该万死,可如今军情紧急,我军万不能自相残杀,让他人渔翁得利…遂臣自作主张让联儿戴罪立功,待战事平息,鄂氏定会给公主一个交代。”
交代?待到仙魔大战平息,鄂联居功至伟,谁还会想起给她个交代。澜翎面无表情的盯着鄂多闽一阵,鄂多闽也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的回望她。
良久,澜翎置之一笑,“但凭仙尊处置即可。”转脸目光如炬的看向鄂联,鄂联一惊,偷瞄她的眼神一时左闪右躲,窘态尴尬的干咳两声,“公主…咳咳…副将军领命,即刻率卫翎军偷袭魔军大营,随后本帅自会亲自举兵驰援…”
澜翎微微皱眉,“不是说三日之后魔军粮草才尽?”
鄂联不耐烦,“副将军这是质疑本帅?”
鄂多闽循循善诱,“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主帅自有道理,还望公主以仙族大业为重,顾全大局,以免延误战机。”这话说得甚有水平,感情她不接受就是违抗军令,一己之私不顾大局。
诸怀愤然怒指向叔侄俩,“这是让卫翎军去送死?!”他拔剑的手被澜翎死死按住,她向着鄂联一撇,“末将…领命。”
出了营帐,澜翎表情肃穆道,“我只带十名暗影精锐,先入敌军探探虚实,三日后你率卫翎军前来汇合。”
诸怀一听就急了,“公主不可,敌阵十几万魔军,怎能贸然深入敌腹。这明显是鄂联的圈套。”
“军令不可违,我不能用卫翎军来冒险,索性鄂联没有规定卫翎军倾巢而出,我带一队人马不算违抗军令。”
诸怀还未来及张口要求跟随她一同前往,话语便被澜翎生生拦截,“你必须在营中坐镇调遣卫翎军,否则我们才是坐以待毙。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坚持到三日后再出兵,否则我不再是你的主将,你也不再是我的副将。”
诸怀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夜幕刚至,澜翎便领着十名暗影兵悄然向着魔军大营摸索。
谁知她前脚刚一走,后脚鄂联竟派人向魔界下战书,这一招何止是打草惊蛇,简直是要燎光方圆百里的草生怕蛇不知道。
澜翎一行十一人都是隐遁高手,各自设有隐形结界。本来已经顺利摸索到魔军大营前,却发现原本万籁俱寂的兵营忽然之间如临大敌,兵将奔走风声鹤唳。
几人本来商议悄悄分头确认魔军粮仓是否告罄后再伺机而动。这下退是退不掉了,各个满身仙气的神仙在高度戒备的魔军中,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当下澜翎决定先发制人,她安排十人分头寻找粮帐和兵器帐,如若发现立即摧毁。而自己则是朝着魔军主帅营帐奔去,企图伺机擒了那魔界太子。
遥看太子营帐灯火通明人影攒动,澜翎摒了气息靠近至一丈,刚刚将藤鞭握在手中还未催发,营中火光突然消失,她暗叫不妙。还未回头,一簇簇幽冥鬼火便从她身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耳后响起一阵猖狂的笑声。
“真是天不亡我魔军,仙界澜翎公主这一厚礼,本太子就笑纳了。”
魔界太子领军与天界潮水一般的兵将鏖战了一波又一波,多年的枕戈寝甲烽烟纷飞的生活早已将这个骁勇精悍的太子磨砺的疲惫不堪,虽说大挫天界精锐,这一仗打的魔界也是赤地千里捉襟见肘。
眼见粮草药品见底,士兵人心涣散,强弩之末的魔军中成日弥漫着压抑恐慌的气息。这个当口天界主帅竟向他们下了战书,并叫嚣着已经派遣卫翎军主将澜翎公主潜行刺杀他。
见如此战书真是又怒又喜,怒的是敌帅竟如此轻视不屑与他,喜的是天赐良机,要是生擒了澜翎公主,不仅反败为胜,以此掣肘天界也未尝不不可。
对于天上来的大馅饼,他早早布防,来个守株待兔,终于等来了尊贵的小白兔。
澜翎眼见就要被生擒,身经百战的她只好孤注一掷,抽出藤鞭转身甩向太子面门。太子一惊之下反应慢了半拍就见鞭稍擦着他眼珠前略过,再多个半寸他就成了瞎子。
澜翎趁他慌神的一瞬摇身而起,向着营帐反方向突围,使出浑身仙气护体,挥鞭如雨,周围的魔兵或死或伤,刹那间以她为轴心的圆形内未有一人敢上前。
太子回神幻出“降天戟”径直冲进半圆内与她缠斗起来,两人半斤八两旗鼓相当,一时难分胜负。忽然军营东边粮帐失火,紧接着西边兵器帐也熊光乍起,一片炽烈映得半边天空都泛着惨烈的红光。
太子遣去兵士救火,自己带着精兵死咬着澜翎不放。澜翎使鞭的本事无人能及,太子的御戟之术也是数一数二,两人一直打斗至秘境边界还未分出胜负。
直到魔军将十名暗影兵压在澜翎面前,她不得不住手,太子怒极先刺了她双腿,又伤了双肩。
澜翎双膝贴着地面,汩汩的鲜血绵延至太子脚下。他倨傲的睥睨面前的女将军,凰族不可多得的巾帼豪杰身负重伤却还用坚定凛然的目光盯着他。
“本太子真的很欣赏你,可惜…你我分垒而忠,杀不杀你…真是个难题。”他本想留着澜翎换取利益,可如今这个可敬可畏的对手确实留不得。
一扬手一团幽冥之火在他掌心燃起,夹杂着魔气滋滋作响,他微微摇摇头,“以免夜长梦多,吾会为公主留个全尸的。啧,还真是舍不得啊…”嘴上说着舍不得,手上完全不松懈,双手和着蓝光猛地向澜翎挥去。
一团吞噬天地的冰冷之光如离弦之箭冲向闭眼的澜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已经做好灰飞烟灭准备的澜翎却没有感到想象中的疼痛。原来十名暗影早在她受伤之初便以元神互通念起仙诀,启动了护灵阵法。
澜翎被一股暖意席卷包裹,身上未曾受冥火之伤,却被力量反噬推进秘境之中,她最后的意识中,见到的是十仙闭眼坐化为漫天尘霾随风而逝的场景。
疼,身体散件般的疼,澜翎在一片虚无中醒来,满眼污浊混沌的迷雾萦绕不散,她听到窸窸窣窣好似老鼠啃食的声音,向下一瞧,周身围满了怨灵贪婪的啃噬她的骨血,吸取她的精元。
她试着动了仙力,一股灵气迸发,身边一批怨灵顿时灰飞烟灭,可精纯的仙气又引来了更多怨灵,如此她就是散尽修为最终也得被吃个精光。
如此坚持了一整天,她衣衫渐渐被撕扯的七零八落,大腿和小臂上的肌肤被啃噬的血肉模糊。难道真的要灵竭而亡?
一只骷髅好巧不巧一头撞向了她腰间,腰带一断,露出一枚通体赤黄光芒万射的凤鸾玉佩,赤黄之光愈演愈烈,竟在秘境中射出万丈,方圆之内怨灵均湮灭不见,外围怨灵也不敢靠近。
玉佩是母神送她的成人之礼,每每当她身陷险境,母神总在天外守护着她,就像如今,她的母神正踏着端步款款走来,轻轻托起她即将溃烂的身体,告诉她别怕。
……
耳边什么声音在聒噪着,似乎有尖锐的野兽叫声,还有兵器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之后她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箫声。
一阵温暖将她揽起,又是熟悉且急切的人声,“公主,不能睡,快醒醒!!”
她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一个身着戎装的士兵却长着旺财一般的脸…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混进军营的,真是大胆。
“你…枉顾军纪,军法处置。”
巽彦见她终于转醒,便放心一笑,将唇靠近她耳侧,和着温热的气息,“知道了,那也得回得去才行。”
许是他语气太过舒缓,澜翎又迷迷糊糊呢喃着睡去了,她实在是太累了。
巽彦眼光扫了一眼她身上所剩无几的衣料,不自然的将脸扭到一侧,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包裹起来,随后将她的头放在自己颈窝间,揽起她向着秘境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