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相亲,皇家之幸。
慕云沣紧紧盯着玉佩许久,身体竟无法动弹。
他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带着梦魇一般的恍惚,声音飘散,恍若隔世。
内殿的赞叹声逐渐传来,眼前灰蒙蒙的世界终于又缓慢地清晰起来。
心颜穿好翟衣,就要出来了。
慕云沣把脸别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喑哑虚脱。
他说:“放回去吧!”
常颖儿手忙脚乱,急忙把那个玉佩塞回夹层,将格子推回妆盒,恢复了之前的整齐模样。
慕云沣回头,看见一群宫女簇拥着心颜走出。
素白流云纹亵衣,外面罩了一层大红色薄纱,再外面是一层绣花流云的丁香色裙服,最外面是一套重重叠叠、总共五件的祭天的靛青翟衣。
这满殿的锦绣繁华,金玉装饰,在她抬头朝他一笑的那一刻,全都黯然失色。
她向他走来,就如绚丽霞光,照耀他心底的黑暗,让这座千万工匠精心雕琢的宫廷褪尽光彩,在一团花团锦簇里,只有她是特殊的,光华四射,摄人心魄。
宫女们含笑将心颜的手拉起来,轻轻放到他的大手上,脸颊晕红,如同神仙妃子,不染凡尘。
今天是她册封太子妃的日子。
他本来应该紧紧握着她的手,牵着她的手,带她去祭天,从此,天上地下,她萧心颜,都将冠上他慕云沣的姓氏,成为他慕云沣的太子妃、他慕云沣的妻子,一辈子。
这本该是他们一世相伴的开始。
然而他的目光从她的手而逐渐向上,看向她那脂粉都无法掩盖的羞红双颊,看下她那被低垂眼睫遮掩的双眸。
那是认命的、屈从的姿态,却绝不是欢喜的模样。
他总觉得她不一样。
宠辱不惊的态度,清白无瑕的人际关系,她对一切都如过往云烟的神情,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她不喜欢这繁华鼎盛,她不喜欢这庙堂之高,她不喜欢这宫廷,她不喜欢他。
她在宫外喜欢的那个人,是他的皇弟——豫章王慕云澈。
她悄悄藏起的伞、九龙玉佩,她在自己身边失落茫然,她抗拒自己的温柔体贴,原来全是为着他。
心口绞痛。
那种仿佛胸口被人捅穿的剧烈疼痛让他几乎窒息,神智不清,世界一片黑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过身旁女官手中捧着的金册、金宝,狠狠砸在地上。
尖锐的落地声,让所有人都吓得呆滞了片刻。一片死寂中,也不知是谁率先回过神,哗啦啦地跪了一地的人,没有人敢抬头。
慕云沣看着跪在前排的心颜,温柔道:“颜儿,你可知本宫为何发怒么?”
心颜紧张地摇摇头。
慕云沣大怒,走到桌子边上,将女官送来的那套花开并蒂的茶具还有合卺酒全部扫落在地:“呵,本宫还以为你自己心里很是清楚呢!没想到啊!你居然不知道!怎么?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还需要本宫来提醒你不成?”
心颜不卑不亢道:“殿下,臣女出身寒王府,自幼诗礼传家,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殿下的事情。”
慕云沣怒极反笑:“好啊!那我们今天也就不必大婚了,咱们把事情说明白!”
说着,怒吼道,“都滚出去!”
众宫女急忙施了一礼,鱼贯而出。
慕云沣喘着粗气:“萧心颜,你敢说你没有和豫章王私相授受?你是不是仗着本宫宠你,就把本宫的一颗真心往泥里踩?”
心颜屈膝一礼:“臣女还是那句话,臣女没有对不起太子殿下!”
慕云沣:“好,好,好!”
“如果可以,唯愿此生死生不复相见!”
一转身走出凤翔殿,拔足狂奔。
景泰紧跟着,最后开口道:“殿下,您……您这是怎么了?”
慕云沣恍然醒悟,怔怔出神。
头顶是雨后高天,白云飞卷如絮,风在高大空旷的殿宇间流动,轰鸣在他的耳畔。
良久,慕云沣轻声道:“本宫现在……心里,真难受。”
除此,再没有任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