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颜以为他听不到自己说话，走近一点问：“是陛下……召本宫回去吗？”
“陛下在秋猎遇险，伤重昏迷，如今想见皇后娘娘一面，请皇后娘娘立即回宫……”他低头说，努力忽略心颜身上淡淡的桃花香。
心颜听他这般说，知道是危急了，怔了一下，连忙跑出去，雕菰和梓怡紧随其后，却见她在门口脚一软，跪倒在一地秋霜中。
雕菰扑上去抱住她，梓怡扶着她的手，才发现她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勉强被人扶着坐到车上，手脚冰冷，微微颤抖。
那个人……昔日春日艳阳下微笑温和的那个人，曾经是她名义上夫君的那个人，不知道是否研究出了他母后的病与她父王冤案的那个人……如今，恐怕已经危在旦夕了。
一路上车马颠簸狂奔，到京城时，太阳已经缓缓升起，路边秋霜化成露水，晶莹透亮，在阳光下幻出五彩颜色。
从南华门进入，清宁殿就在眼前。
心颜踉跄扑到慕云沣床前，淑妃在旁边看她鬓发散乱，一身素白，不禁皱眉：“陛下还好，阿颜要保重。”
慕云沣面色平静，太医折腾了半夜，血总算止住了，但是它唇色暗青，全身冰凉，眼看只剩最后一口气息在等待她。
她的眼泪潸潸而落，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云沣睁开眼，看见她，微微怔住了，也不知该怨恨还是该难过。
他艰难的伸手出来，心颜急忙握紧他的手指，她因为哭泣而气息滞塞，握着他的手，双膝一软，跪在了他的床边。
慕云沣嘴角一动，“颜儿……”声音低哑，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她将脸埋在被子里，他却用力抬手，撩开她的头发，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悲哀莫名。
许久，他才低声问：“颜儿，我驾崩后，你打算再活多久？”
心颜默然，许久才颤声道：“陛下万寿无疆……”
他用那双涣散的眼睛盯着她，许久许久，艰难地制住她，“不必说了……”
心颜默默地在地上磕了个头，眼泪扑簌簌落下，却再难开口。
慕云沣恍惚望着她许久许久，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似乎只有她是明亮的。
恍惚眼前幻觉，他看见她站在假山的紫藤花下，春日艳阳迷离，她在如烟如雾的烟紫色藤花中，仿如散发出炽烈光华，容光流转。
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到现在，他却连她最细微的神情都还清楚记得。
他缓缓松开自己的手，“送她回去……回翊坤殿。”
离开清宁殿，心颜才恍然明白，慕云沣是想让自己跟随他而去。
我驾崩后，你打算再活多久？
他说出了口，却又不愿听到自己的回答。
但是，即使她当时，真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会愿意与他一起，就此沉睡在陵墓中吗？
父王、母妃双双薨逝的那个晚上，大哥握着她的手说，颜儿，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如今，她只能伫立在乱风之中，以颤抖的手捂住脸，一个人在宫墙之下，黯然流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