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在与她说笑间,已经穿戴整齐。今日是一个登高的大众节日,要去登山,赏菊,免不了与一些官员内眷碰面。
穿得艳丽,不符合当下时节;穿得像往日般素净,又该被她们笑话是乡野出来的。思来想去,幽兰选了一件淡绿色,绣着兰花纹的外衫,而周妈妈选的又是一件黄白绣着小菊花的披风,额前也贴了花钿,头上还多簪了一支白玉兰簪子,也算是精心打扮一回。
果然不出所料,山上的每一位女眷,不论老少都是打扮极致,更是不缺花枝招展,粉雕玉琢的人。幽兰性子不是属于热络的人,回到这里不到一年,参加的家宴也才两三回,自然是没有什么知心人。
这样也符合她的脾性,没有人来叨扰,就安安静静地独自赏菊,和周妈妈小锦她们一起在花丛前饮菊花酒,吃重阳糕。
说也奇怪,不到半日,山上居然下起了雨。
幽兰到亭子去躲雨,其他人也没备有伞的也一起跑进去。
周妈妈担心她淋雨着凉,让小锦去山下取伞,自己去亭子外收拾落下的东西。
其他女眷也是和她打招呼问好,并无其他的话语。
亭子里,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地谈论,埋怨,只有幽兰一人用手帕沾去脸上的雨珠,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观雨。
正巧,雨也很快地停了。
其他人都先走一步,周妈妈还在远处收拾东西,亭子只剩下幽兰一人。
这时,突然窜出三位蒙脸的人,一人从身后捂着幽兰的嘴鼻,她还没喊出声就已经晕了过去。
周妈妈回来时,亭子空无一人,她还以为小锦已经把幽兰接走了,待走到半山,瞧见小锦拿着伞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方知道人是走丢了。
“妈妈先别急,许是女郎又迷路了。我去山脚喊管家他们上来一起去寻。”小锦扔下伞,提起裙摆又急匆匆地跑下去。
周妈妈急得在山里一路乱跑,一路喊着,时间越长,她越害怕。
她慌张的模样,那些下山晚的女眷瞧见了,也差自家的随从一同去帮忙寻找,最后还是无果。
“清风,没想到你还这般怜香惜玉。”
林霏端着一盆温水进来,瞧见他坐在榻前给睡着的幽兰盖被子。
“你当真不瞧一下她的模样?”林霏瞧他不回话,打趣道,“瞧着这眉眼,我敢打包票,一定比你我好看。”
清风依旧是不语,他是被林霏和韦孝宽硬是拖来这里的。
话说他们三人也算是主将,居然敢贸然离开军营,也真是荒唐一次的行为。
林霏躲过他扔过去的毛巾,呵呵一笑,退了出去。
要不是他突然改变主意,说要等她醒来再赶回去,现在他们四人已经在半路。
清风瞧着榻上那安详的模样,有一股冲动想取下幽兰的面纱。
当他的手凑近时,门被粗暴地撞开。
韦孝宽进来,大呼,“将军不好了,这洛幽兰果然不是一般人,这事惊动了北齐朝廷,官兵现在开始搜城了,我们必须趁着天黑逃出去。”
他说完,林霏已经把包袱取来,他们此时穿的正是北齐的平民服饰。但在白天下雨时,已经被淋湿。
他扔给他们,“快,先换上衣裳。”
清风看他们像往常一样要当场脱衣服,拧一下眉,又看一下还在榻上沉睡的人,推他们出去,“你们出去换。”
他们的衣服脱到一半,愣在那里,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清风轰出房门。
两人抱着衣服,衣服脱到一半,互相对视,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待他们二人换好衣服出现时,清风已经抱着幽兰出门。
林霏算是看清楚,他是担心幽兰中途醒来瞧见他们脱衣的场景,笑话他,“你怎么了?你不是从不近女色吗?还有,她没有睡足七个时辰,也不会醒来,不然我还怎么当神医?”
清风对他投射一个怒气的眼神,不理会他,抱着幽兰上自己的黑马,先一步驾马出城。
路上,他也想不明白,今天早晨在墙上看到幽兰下楼时,瞧着她与身边人说笑的模样,那一个甜蜜的笑容,让他挪不开眼。
还有她在山上赏菊吟诗的淡然,他也移不开眼睛。
在亲自把她迷晕之后,心里就是抵触林霏和韦孝宽他们要帮他扛人。
他想一想,也许她的父亲是他一直敬重的人,所以他也不想真的伤害他的女儿,暗自把这心思归为爱屋及乌。
北周的马是出名的优良,尤其是上等的战马,不然他们的马上军队也不会那么的凶猛威风。
因此,在天亮时,他们已经顺利回到北周军营。
“喂,她可是人质,就应当有人质的待遇。你这样,谁信她是人质?”
林霏是他唯一的知己,韦孝宽是他的最佳战友,也只有林霏敢和他开玩笑。
一路上,看着他那么小心翼翼地骑马,下马时,一手护着她的身子,以防跌倒。之后,又抱着她,不缓不慢地走进他的帐营。
他看得出来,某人怕是要千年铁树开花了!
于是,他忍不住调侃。
清风本来是想把她放在普通军营,可一路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那是比花香还淡,比香粉还清幽的气味,他就觉得那些普通脏乱的军营不适合她这样的人居住。
“林兄,我们懂事点,走吧。”韦孝宽也是莫名其妙,瞧着清风把人抱进他的军营的背影,像是恍然大悟一样,道,“林兄,今日起,你是不是该退位了?”
林霏那么聪明当然知道他说的审议,回道,“胡扯的话,你也信?”
话说,梁清风早已弱冠又过三载,却从未亲近女色,身边的随从都是清一色的男士,而年轻的使女是从不允许进入他的内宅的,只有几位老嬷嬷给他收拾房子。
况且,自从八岁起,他就和林霏一同吃睡,学识,习武。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看中他的相貌,和手中权势的大官托付的媒人,连大门都不给进。
外头传言,他是一个断袖,对象自然是相貌娇美的林霏。
谣言传得最厉害的还说林霏是女扮男装。他们的性子也是出格,对这些谣言不仅不理会,偶尔出门,林霏还特意挽着他的手腕。
这画风,不得不让人生疑。
因而,这不怪后来的韦孝宽会相信这些谣言,谁让他看到的也是相差无几,甚至还瞧见过他们一同在池子沐浴。
幽兰的症状说来也是奇怪,林霏给的迷药,药效最多八个时辰,她却睡了整整两天也不见醒。
第三天时,清风终于忍不住发火,问道,“你这是个什么鬼神医?下个迷药,还把人弄得睡不醒?”
林霏也是理亏,懒得和他争辩,接着他又听道,“这下怎么把人还给洛将军。”
“她是人质。”林霏也烦了,自己需要精心把脉,某人反常地像是吃错药似的,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像是把一年的话都说完了。
当他想取下幽兰的面纱时,清风抢先一步推开他,质疑,“你想干什么?”
“行医者,是什么?”林霏不屑地推开他,“望,闻,问,切。她现在睡着,我不能问,总要望吧?”
清风心里虽急,想到他说的也在理,不好反驳,转头吩咐临时找来的两个农妇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林霏嘲笑地看他,叹叹气,自语,“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同意老韦这主意。”
“我的地位往后真是令人堪忧啊!”
林霏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继续详细地观察幽兰的症状。
他一边说,一遍取下幽兰的面纱,那粉雕玉琢的面容,精致地有些难以置信,呆了一下子。
他又回头意外深长的看一眼清风,突然笑出声,对他道,“俗人。”
清风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的手,在他要碰到幽兰的脖子和脸时,又推开他,“你的手别乱动,她是女子。”
“患者不忌医。”林霏又推开他,也开始急了,“现在是我会看病,还是你会看病?”
瞧着清风站在原地,怒视自己,又说道,“你真想她完好无损地回家,就别在这妨碍我看病。”
林霏看他没什么动静,便开始仔细地查看幽兰的脸色。
当他撩起幽兰手臂的袖子时,瞧见布满红斑的手臂,惊讶一句,“糟了。”
他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清风已经取下身后的剑,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