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负罪感
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小，模样却是极其灵秀的小宫女，认真地替她梳妆打扮后，带着几分胆怯地问起，“王妃昨夜睡得可好？”
苏流莺俯身凑近铜镜前，看着眼周隐现出黑眼圈时，忍不住惊呼道，“天呐！成国宝了！”
站在一旁的宫女掩嘴轻笑，转过身拧干热巾子递给她，轻语道，“王妃，用这个捂一下便会舒服些——”
苏流莺转身接过她递来的毛巾，试了试温度，觉得还行，便放在了眼睑处捂了捂。
小宫女站在一旁看着她露出微笑，声音悦耳地响起，“王妃，太后让奴婢通知您，让您过去一同用早膳。”
“嗯？”苏流莺眨了眨眼，想起太后昨晚满腹心事，欲言又止地模样，不知觉地点头应道，“哦……我知道了。”
用完膳食，苏流莺挽着太后的胳膊准备和她一同游花园时，正好看见侍奉在君沉惜身边的亲信来通报，说是辰时皇上准备在菱山举办一场涉猎比赛。
碍于新鲜，届时，苏流莺也满心好奇地跟了去。
白雾萦绕，景色宜人的名景菱山位于宫外不远处，是个专门给皇室成员涉猎赛马专用的一座名山。长长的队伍行走了近一时辰后才抵达目的地。
当马车停下，苏流莺掀开车帘准备跳下去时，有些意外地看着悬举在面前的一只手，困惑地望过去，便看见了习纸渲那张妖娆得不像话的面孔，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下来吧——”
“不用。”淡淡地回绝，歪过身，从另一边轻然地跳下，岂料马车偏高，她竟险些跌倒！
真是没用！
懊恼地把自己暗骂了一顿后，平衡好身体，回过头正好看见习纸渲对着她摇头表示无奈，随即抱着胳膊走到她跟前，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向前面望去。
疑惑地顺着他指去的方向看去，却不想正好看见了君若水小心翼翼搀扶玉嫣从马车上走下来时，心里咯噔了一声，脸上迅速闪过不解——玉嫣什么时候也来了？
望着她满是疑惑地表情，习纸渲轻然一笑，绕过她离开之时，悠悠地开口说道，“不知洛王妃可有兴致与纸渲比赛一场？”
“比赛？”
一个新话题顿时将她从阴郁里拉扯出来。
好奇地跟上去问道，“怎么比法？什么比赛？”
习纸渲那妖颜惑众地面容上闪出狡黠地笑意，兀自沉思了一番，抬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弓箭和耙子，说道，“要不就比那个吧？”
“射箭？”
“唔，三箭定胜负。”习纸渲瞥见她迅速沉下去的脸，不急不缓地补充道，“当然了——只要在这三箭里，只要有一个射中正红心，都算赢。”
苏流莺抬头睨了她一眼，闷闷地说道，“若是都没有中呢？”
“那便是输。”口气轻淡地不真切。
吸了口气，再问，“输了会如何？”
“输了认罚，赢了论赏。这是历来的规定，难道王妃不知晓？”
“那……”苏流莺转了转眼眸，再次说，“我为何要答应同你比赛？”
“莫非你怕输？或许是对自己没信心？”习纸渲不急不躁，只是淡淡地说完，便抿唇含笑地望着她。
被他看的头皮发麻，苏流莺翻了翻白眼，直接走过去，自语道，“比就比！难不成我还怕你不成？”虽然没试过这玩意儿，但，输了又如何？切！她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么？
不过片刻，整个队伍便已传开。
洛王妃要同碧雪国的太子殿下比试射箭！
君沉惜波澜不惊地在侍从搬来的椅子上坐好，单手托住下巴，俨然地静候一场有趣的比赛。
而另一边，玉嫣随着君若水也在位置上坐定后，则有些担忧地问，“王爷，你说王妃应该没事吧？”
君若水没有应答，只是静静地望着站在前面，握着弓，正低头研究着该怎么把这羽箭放上去的苏流莺，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柔和地弧度。
说实话——对于这场比赛，他也是很期待呢！期待他的小王妃该会给他们一个怎样地意外？
握上弓箭的苏流莺满眼精光的瞅着手中的东西，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弓箭啊！古代人必不可少的一玩意儿！
“咳咳——”
一道不大不小的清咳声从一旁响起！
苏流莺神色一凛，抿紧了唇，学着电视里那些人演示地模样，拉开弓弦，搭上羽箭，半眯起眼，对准十米开外的红心，手指微松，弦上面的箭划出一道斜斜地弧度，射偏了，而且还偏的特离谱。
囧……
显然，苏流莺有些被她这技术给打击着了。
想她历来都是玩游戏高手，在网络上随随便便点个游戏，不出片刻，总能摸出窍门，然后玩得有模有样，就是如此，她才会坚信，射箭这比赛她也不会输的太惨吧？岂料，一开始就给了她这么一个‘开门红’？
转过头，望向旁边的习纸渲，只见他薄薄地唇瓣似乎扬起浅淡地弧度，气度非凡，举止优雅从容地拉开弓箭，不过眨眼之际，一支羽箭直射中红心！
这次……更是彻底地打击到了她幼小的心灵……
于是，贝齿用力地咬住唇瓣，恨恨拿起第二支羽箭，搭在弓弦上，稳住心绪，准备射发出去时，清清楚楚地听见从旁边传来的声音，“还有两次机会，好好珍惜。输或赢可都是有要求的。”
“啰嗦——”
眸色微沉，紧握住弓箭的手心竟沁出了冷汗来！倒吸了口气，用力地拉开，岂料那支箭竟没射出去，而是轻飘飘地跌落在脚边的不远处。
“呵。”习纸渲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取过旁边递来的羽箭，搭在弓弦上，随后不费吹灰之力地射中红心，看得苏流莺又气又恼！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好好加油。”
苏流莺瞪了瞪他，气恼地接过旁边的箭，闷闷地想着：这根本就不公平嘛！很显然，他是个射箭高手！这家伙居然这么厚脸皮地来坑她这个未入门的小菜鸟？越想越气，索性随意地拉开弓弦，闭上眼，胡乱地射出去。
抱着输惨了的想法，又岂料周边竟响起了一片哗然！
好奇地睁开眼，只见那支箭‘嗖’地一声，险险地嵌入在红心内缘！
“中了？你看见没？我中了——”
反应过来自己歪打正着地中了红心时，苏流莺兴奋地手舞足蹈，习纸渲低头把玩着手中的一支羽箭，轻轻地笑开，脸上的笑容竟使得天边耀眼地光芒也黯淡了几分，声音浅淡地说道，“是啊，你没有输。”
苏流莺轻哼了一声，脸上尽是灿烂地笑容，丢开弓箭，转过身时，正好撞上君若水投来的眼神，原本一颗雀跃地心，顿时安静了下来。
从旁边走来的习纸渲见状，便出声揶揄道，“怎么了，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么？”
苏流莺睨了他一眼，哼哼道，“哎，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明明就射得一手好箭，干嘛刺激我比这劳什子的赛啊？真没意思——”
说罢，便投以他一记白眼后，毫不客气地跨开步子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习纸渲陷入自己的沉思，随后，淡淡地自语道，“是啊……谁知道你会射中呢……”
随着比赛的结束，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了。
苏流莺捧着双手绕过人群走到一边，静静地看着那些人的布置与忙碌。骑马，她不精通，看着那些高大的骏马，她心里会忍不住涌蹿出一种畏惧感。涉猎，她更不会，方才能够歪打正着的射中红心不过是她的运气好罢了，她可不会如斯自负地想，自己也是有高超箭术的潜质……
浅叹了口气，转过身望着前面不远处正和玉嫣说笑着什么的君若水，淡淡地惆怅从心里蔓延开来——君若水，什么时候我们变得这么陌生疏远了？
眸光轻轻地落在巧笑倩兮的玉嫣脸上，清澈地眼底浮起些许地迷茫：其实，她也是很喜欢君若水的吧？因为深深地喜欢着，所以一直不计较的站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静守着……等待着他的回首，等待着他的眷顾。
想到此，不由得回忆起那日在王府里所发生的那一幕。
旋音的失控，玉嫣不顾别他的阻止。其实，这两人对君若水的爱都已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了吧？只不过一个习惯用手段的去挽留，另一个也只是愿意默默地等待与付出罢了。
闭了闭眼，忽然觉得额前一阵冰凉！倏地睁开眼，错愕盯着突然在面前放大的一张祸国殃民的容颜，怔然了片刻，伸手抚上额头惊呼道，“天！你干嘛啊？想冻死我啊？”说完后，便捋起衣袖狠狠地擦拭着额头，仿佛上面沾了什么不净地东西。
而从头到尾杵在她跟前的习纸渲丝毫不介怀地笑笑，待到她擦够了为止，才举起手，将一块吊坠悬举在她眼前，轻轻地笑开，“给你的——”
“想贿赂我呀？”苏流莺睨了他一眼，便嗤嗤地笑开，之后不客气地接过他递来的吊坠，放在跟前细量了一番，颇有几分宝石鉴赏家的味道，“色泽莹润、质地姣好、造型别致新颖。综合评级，我还算满意！”
看着她俏皮地模样，习纸渲静静地笑着，目光仿佛可以穿过她的笑靥，能够看透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一般。
就连那一贯狡黠如狐狸般凤眼里竟也多了分落寞、忧愁、与道不尽地迷惘……
“哎？你怎么啦？”好奇地伸出纤细地手指，横在他眼前挥了挥，看得他回神，忍不住掩嘴偷笑，不怀好意地问，“想起什么了？一副失魂落魄地模样……”
听出她话中的揶揄，习纸渲恢复以往地嬉皮笑脸，凑近她跟前，道，“你说我在你面前还能想谁呢？”
“哎！我说你——”
抬起头猝不及防地跌撞进他那漂亮地眼睛里，竟有些意外地捕捉到他眼中的化不开地忧色和淡淡地寂寥。微微恍神，却不想被他反捉弄了一番，细长的手指用力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好听地笑声低低地传开，“真是个小笨蛋呢！”
“你——”苏流莺恼火地瞪过去，岂料他早已跑远，愤极，当下哪还有什么礼节可循，立时追了上去作势要打回头！
看着她气急败坏地模样，习纸渲更是愉悦不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放缓步子，待到她追上时，满眼笑意地望向她，语气颇为宠溺，“真是个凶丫头呢……”
“哼！要你管！”逮着机会，苏流莺立马蹦着跳着要去蹂躏他那张举世妖娆地脸蛋，“要你欺负！看你还敢欺负我不？”
见她这凶悍地模样，习纸渲更是笑到不行，连连摆手求饶，“不敢了——不敢了——”
“哼！没诚意……”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适可而止了，停下手中的动作，扬眉望着他，展颜一笑，“看在你用吊坠贿赂我的份上，我就饶了你吧！”
习纸渲直起身，忽略她的得意，而是望着别处，淡淡地说道，“只怕是有人要生气了……”
“嗯？”
苏流莺不解，顺着他目光望去的方向，正好看见一道漠然离开的背影……
君若水？
苏流莺怔怔地望着那个径自离开的挺拔身影，清亮地眼眸里迅速闪过诧异——他生气了么？
垂下头浅浅地叹息，耳边却响起飘忽不真切地声音，“其实你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嗯？”奇怪地抬起头，凝望着习纸渲那平淡如常地表情，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习纸渲瞥了她一眼，暗笑，“没什么。据说今天有场涉猎比赛，你希望最后谁赢呢？”
“关我什么事？”她对这些才不感兴趣呢好不好？举起手放在唇边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溢出来地泪水，困扰地想着——真是糟糕！现在好想睡觉哦……
就这么想着的时候，身体突然一软，直接扑向大地准备来个亲密接触！
耳边是清灵地音乐，飘飘渺渺，如梦如幻。
苏流莺缓缓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地便是一个如同仙境般的地方，吃惊地坐起来，揉着惺忪地睡眼，困惑地巡视着这四周，脑中不断地冒着问号！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在她困惑间，紧闭着的房门轻轻地被推开，随后便走进嘴角含笑地玉嫣，声音清清脆脆地响起：“王妃，你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吧？来，先喝点粥——待会梳洗一下，随我一起出去吃些烤肉吧！”
看着她那和善地笑靥，苏流莺抚了抚额，问出心里那句很囧很俗地话：“我怎么会在这？”
“看来你不记得了？”玉嫣将手中的那碗清粥放在她手中，轻轻一笑，“白天的时候你突然晕倒了，是渲殿下特意抱你过来的呢！哦，你是说这里吗？这里是菱山附近的一座别苑。很不错吧？”
“噢……”
苏流莺闷下头喝着碗中的米粥，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冲着若有所思地玉嫣浅浅一笑。“谢谢你，这碗粥很好喝。”
玉嫣有些恍惚于她那抹纯真无邪地笑容里，许久，才微叹了口气，道：“王妃，你总是这般特别……”现在的她或许可以理解王爷为什么会钟情于她了吧？像她这么一块无瑕疵地美玉搁在这复杂地圈子里，也许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不会教人反感厌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