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早上,阳光明媚,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叫着。崔老爷吃着早饭,交代崔夫人,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招待一位重要的远方来客。崔夫人听说有重要的客人,以为是王疏言要来拜访,就朝婷婉笑笑说:“你怎么不透露一下给我,王公子要来拜访,我可得好好准备。”
崔老爷连忙说:“不是王疏言,是一位远亲,我从未见过。”
崔夫人和四个女儿连忙问到底是谁,这么神秘。崔老爷说:“这可是一位重要的客人,他将会是未来崔家的主人,是上几代崔家的分支,移居在燕州居住,以后我们崔家传承就靠他了。”
崔夫人只要提起崔家传承的事就唉声叹气,先责备自己没有尽到义务,然后对祖训非常不满,真是不明白为何不能招婿传承,硬是要把诺大的家产送给别人。
婷婉不知和她解释过多少遍,先祖自有先祖的考虑,祖训不可违,这是世家的第一要则。崔夫人还是不能理解,一想到崔老爷要是先去了,一大家女人会不会被赶出去。婷婉和霜雪劝她,传承人有赡养的责任,不必担心,但她还是认为传承人都是为了财产,才不会那么好心。
崔老爷说他这位子侄来信说得倒是客气,要是崔夫人看了可能会放宽心,说着便把信递给她夫人。崔夫人打开信,信上是这么说得:
尊敬的伯父膝下:
自伯父按族谱找到小侄,所幸族谱有详细记载,辈分都能对上。小侄不胜荣幸能回归崔家老宅,本想及早来拜访伯父,深怕造成伯父合家老小的困扰。进来小侄,深得燕王妃的信任,提升为燕州占卜官,为燕王府占卜吉凶,推算吉日,能为燕王府效力,真是崔家先祖庇佑。说到先祖,实在惭愧,我们燕州一支多年未为崔家效力,却平白得崔家财产,心里惶惶不安,因此愚侄决定拜访伯父一家,共商补救之策,以弥补各位妹妹损失,此事容后再谈。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不便,燕王妃已批准我外出几日,处理私事,燕州事宜另派得力助手暂代。
草率书此,祈恕不恭!
敬请福安
子侄:崔厌
崔夫人看到信中提及补救之策,稍得安慰,不再反对这位子侄的到来,甚至还有些期待,这倒让崔老爷和霜雪大感意外。“他倒是个有良心和礼貌的孩子,以后只要燕王妃同意,他就能上崔家小住几日。”崔老爷边说边把信收好。
“他说要弥补我们,”婷婉说:“倒是一片好心。”
霜雪就没那么客气:“父亲,这位崔厌堂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信写得这么浮夸,自以为是,对燕王妃又卑微的有点过头。这堂兄要是真的传承我们崔家,恐怕百年声誉将毁于一旦。”
“不,霜雪,我看恰恰相反,从他自大又自卑的口气,看得出,他定能守住崔家产业。”崔老爷讽刺地说。
婷珊和婷欢根本不把一个占卜官放在眼里,和风流倜傥的诗人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崔厌在夕阳落下最后一点余辉时,坐着黑色马车到达崔府。尽管天气闷热,旅途劳累,崔厌仍在花厅向崔老爷和崔夫人行了大礼,敬上礼物,说是在慈恩寺求的平安符,以保崔府合家平安。也给四个堂妹见了礼,并送给妹妹们占卜用的龟壳,说是可护佑各位妹妹安寝,免受梦魇侵扰。
对于他这无厘头的礼物,霜雪哭笑不得,这是个完全忽略他人感受的人,更加断定自己的判断没错,这位堂兄心智肯定不够完善。再看看崔厌长得圆乎乎的,看上去像个球,顿时觉得还挺有喜感。崔厌送完礼后,再次向崔老爷崔夫人为传承之事道歉,崔夫人见他送的礼,有些瞧不起他,又见他礼节周全,心里平衡了一些,而崔厌后面的话,就让崔夫人更满意了。
崔厌夸四个堂妹貌美如花,连他在燕州都有耳闻,如今见了本人,比起传闻还要美上三分。夸崔夫人把崔府打理井得井有条,每件家具都光洁如新,每个物件都价值连城,每个仆人都彬彬有礼。直夸得崔夫人笑逐颜开,后来崔夫人想到,崔厌不过是欣赏自己未来的东西,一下子又失落起来。
崔厌虽说第一次来崔家做客,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陌生,能和崔夫人侃侃而谈,相互吹嘘,对每一件事都要夸上一会儿,对崔夫人千恩万谢,一点点不如意的事情,都感到抱歉。这样的性格,和崔夫人很合拍,崔夫人很乐意让他在崔府多住几天,并给他安排了一个上好的偏院。
晚上,崔府给崔厌安排了接风宴,崔老爷决定和崔厌谈谈,多了解一下这个子侄,他想着从燕王妃谈起,应该不会尴尬。崔老爷这是多虑了,无论从哪个话题谈起,他这位侄子都能侃侃而谈。果然,一谈起燕王妃,崔厌就开始滔滔不绝。他非常感激燕王妃的提拔,他从未见过像燕王妃如此和蔼,又有威严的女子。燕王爷长年征战,早逝,燕世子还小,燕王府均由燕王妃打理。孤儿寡母多不容易,但是燕王妃杀伐果断,条理清楚,如有哪个部下不服,她定能当众说教,直到对方折服。燕王府还有位大小姐,刚刚及笄,出落得高挑美丽,才名远播,只可惜从小体弱,养在王府,极少外出。崔厌因经常替秋菱郡主占卜吉凶,才有幸见到,他实在形容不出郡主的美貌与贤惠。
崔老爷见他止不住,根本不用其他人接话,他都能讲上一晚上。便清楚这位侄子果真是个无用之人,只知奉承和吹嘘,没有其它本事。横看竖看都更像个江湖术士,骗吃骗喝。崔老爷心里哀叹崔家败落如此,难不成崔家子孙以后都占卜了,恐怕还要另作打算。面上却不动声色,由着他说下去,听着听着,起了嬉戏之心,询问道:“侄儿对燕王妃的形容真是恰到好处,但是侄儿使用了如此多的赞美之词,是临场发挥的,还是提前准备好的。”
“对于这么重要的贵人,当然需要提前准备好,尽量多的赞美词语,到了场合之后,就可以一下子全部背出来,但是表情要淡定,要让人觉得,你是由衷的赞赏。”崔厌细致地讲解他的秘诀。
霜雪好想笑,世上怎么会有如果荒谬的人,燕王妃要是如他所说,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怎么会请这么一位喋喋不休的人当占卜官呢,至少应该请个少言寡语,天机不可泄露的所谓高人啊。
聊完了燕王妃,崔老爷让崔厌讲一些燕州的趣闻听听,崔厌非常愉快地答应,接着一本正经地拿起易经读了起来。这真让霜雪乍舌,她看了婷婉一眼,婷婉笑笑,示意她耐心点,就连一向喜欢读书的婷珊,都要听睡着了,而婷欢就没那个耐心,也不会顾全大局,大声叫了起来:“崔堂兄,燕州有趣的事情就是读易经吗,燕州就没有别的娱乐了吗。不像木易县,十来天后就要斗诗了,各地才子都来得差不多了,我准备明天就去姨母家看看。”
婷婉和霜雪连忙阻止她,让她不要打断客人的话语。崔厌见婷欢这样没大没小的,非常生气:“易经可是经典史籍,燕王妃下令凡是燕州的官员,每个人都必须熟读,读易经就是最有趣的一件事。而不像木易县,年轻的姑娘,竟然争相追逐浮词艳句,这对姑娘家的教养,可没有半点好处。不过,我也不愿意勉强我的妹妹听我读易经。”
于是崔厌邀请崔老爷和崔夫人玩叶子戏,他说燕王妃还是允许占卜官适当的玩一些世俗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