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醉长眠4
他了解莫言有多深，那么莫言了解他这个师兄便会有多浓！
莫言看到木眉担忧的神情，不禁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会没事的！”
木眉闻言，笑了笑道，“只要有你在，我便不会担心。”
莫言听出木眉话语中的深情，心下一阵激动，不禁轻轻地抱住木眉道，“只是委屈你了！”这样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是莫言能办到的最大限量，只是委屈木眉。
木眉的眼眶中有泪光浮动，怕莫言看到，便将脸颊埋在莫言的怀抱中，声音闷闷的传来，“别说这样的话，我本是将死之人，可是现在却好好的活着，身边还有这么一个爱我的人，幸福来得太快，好像都是我偷来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委屈呢？我只是……”
“只是什么？”莫言轻轻的抚着木眉的秀发，语音温柔。
“我终究是妖……”木眉的话被莫言忽然用唇堵住。
良久，莫言摸着木眉的脸微斥道，“以后不许再这么说了，在我心中，你比很多的正义人士还要善良，以前我就觉得师父对妖魔存在很大的偏见，更是坚信世上的妖类如同凡人一样，有好亦有坏，而你即使是妖，在我的眼中也是世上最好的树妖，从见你的第一眼，你这棵木眉树便在我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我今生是赖定你了，你可休想甩掉我！”说着莫言的嘴唇不禁嘟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撒娇耍赖的顽童。
木眉的忧伤一扫而空，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莫言也不禁展眉而笑，温柔的逝去木眉眼角的泪珠，笑道，“瞧你，都几百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又哭又笑。”
木眉听罢，羞怯的紧紧抱着莫言。此生，她何其有幸啊！莫言，我的君！此生你如此待我，我定不负君！
时光如梭，两人在此转眼间已生活半载有余，村庄里面的人因为缺少与外界的联系，显得异常的平静安和，这里的人每天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间长了，莫言和木眉两人也渐渐的沾染了这里的淳朴气息，放开了心胸接受这里的所有人。尤其是木眉，自从四个月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后，身上越发的亲切可人了，村里的女人和孩子都很喜欢她。这里的人都把这对半年前忽然来到村庄无依无靠的夫妻当成了亲人。
最高兴的当属莫言了，自从知道爱妻有了身孕，每天从田地里回来，都会兴奋地抱着木眉，耳朵贴在木眉微凸的小腹上，聆听孩子的心跳声。每当这时，两人几乎都不怎么说话，静静地享受着他们的幸福。
只是午夜梦回，木眉总是会被噩梦惊醒，冷汗涟涟之际，身旁的莫言就会心疼的抱着她。
木眉最近不知怎么了，梦里总是异常的不踏实，总是梦见一个看不清容貌的男人追杀她和莫言，梦里的场景真实的有些惊心动魄，每次都在欲看清那男人的容貌时惊醒。她忽然间很害怕，如果是几个月前，即使是丢了性命也无憾，可是现在她有了一个幸福的家，一个深爱的丈夫，马上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幸福来之不易，现在的她很害怕有人会突然间夺走这一切。
相较于木眉的不安，莫言担忧之余，也只当是木眉多想了。话虽如此莫言还是渐渐留心起来，每天早早的做完工便赶回家陪着木眉。也许他的心里还是有担忧的。半年过去，师父想必早已回到道教，知道他带着木眉逃离，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在这里住的时间太长，并不是一件好事，很容易被人追到踪迹，但是木眉现在怀有身孕，如果带着她离开，只怕她的身体吃不消。她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元神至今还被师父封在她的体内，根本就解不开，她现在可以说是一点功夫都没有，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师父查到他们的隐身之所，至少他也应该在她身边保护着她。
只是心里面仍然会有一个声音在乞求上天，能够让他们的孩子平安的出世，师父一时三刻并不会追寻到他们的下落。
上天并没有眷顾他和木眉，就在一个多月后，师父最终是寻来了……
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木眉正在小院里做着孩子出生后的小衣服，脸上透着幸福的神情，莫言一边劈柴，一边不时地看着木眉，脸庞上由掩不住的笑意。
门上“咚咚”声响起的时候，两人心下都不禁一震，面面相耽间，莫言一个箭步便护在木眉的身前。木眉的额头已沁出冷汗，脸色更是白的吓人，她的双手几乎是扭曲的紧紧抓着莫言，颤声道，“是他们来了，对不对？是他们来了……为什么是现在这种时候？”木眉的手颤抖的摸着已经隆起的小腹，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莫言心疼的搂着木眉，眼里透着坚定，温柔道，“别怕！”谁都不能伤害木眉和孩子，包括他的师父。
“咚咚”声响了没几下，外面的人就渐渐的没了耐性，一脚就将大门撞开，大门“砰”的一声狠狠地撞向墙壁。
莫言护着木眉，瞪着缓缓走进来的一群道人，其中有轩辕、吴双，还有他的师父流金，莫言的心越看越寒，他莫言何德何能居然让道教的掌门和长老悉数出动，但他微颤的双手却泄露了他的心思，此番阵势，他和木眉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了。想到此心下一阵悲苦，扭头看着木眉，木眉的脸庞上竟然绽放出一朵极艳的笑话，双手更是在袖下紧紧的握住了莫言冰冷的手。一切都不需言再多言了，她是他的妻，他亦是她的夫，生死必定永相随。
流金看到情深的两人，狂放的大笑几声道，“莫言，你让为师好找啊！”
莫言的咬咬牙，跪倒在地沉声道，“师父，莫言叛离道教，要杀要剐听凭师父处置，还请师父能够放了徒儿的妻子，她已怀有身孕，还请师父怜惜，放她一条生路！”
“哈哈哈……有了身孕？快过来让为师瞧瞧！”流金一边说一边手掌就要探向木眉的腹部。
木眉心惊，紧紧地护着腹部，怒瞪着流金。
而莫言见了更是大惊失色，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流金的腿，失声道，“师父，弟子求您，别伤害她！”
“畜牲！”流金冷笑一声，一脚就将莫言踹翻在地。
木眉一声惊叫，流金那一脚踢得很重，莫言的身体硬生生的在地面上拖了很长，才撞向木眉刚才做工的桌椅上，桌椅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撞击“砰”的一声轰然倒塌，桌上那件木眉还来不及做好的衣服徐徐的从半空中飘落，莫言抬头看着，有泪珠缓缓地流了下来，一阵气血翻滚，夺口就是一口大血，那血刚好喷洒在掉落在地上的衣服上。
木眉惨叫一声“相公！”便心痛得紧紧抱着他，恨恨的看了一眼道教里面的人，才淡笑的看着莫言，温柔的擦去他唇边的血痕，平静道，“相公，别求他了！我不怕死。”木眉微笑着将莫言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微隆的腹上，神情一片安详，眼眶有些湿润，“相公！孩子很幸福，在他还有呼吸和心跳的时候，我们都在他身边，他即便是死了，我们也会跟她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是永远都不会分开的！”
莫言看着木眉，忽然失声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他缓缓的站起身来，停止笑声，看着流金，唇边扯出一抹悲呛得苦笑，“是我太天真了，你那么憎恨妖魔，我身为你的徒弟，还和妖类结合，你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我们，可是师父，你别忘了，妖魔你是杀不完的，即使你把所有的妖魔都杀了，那又有何用，魔由心生，在我看来师父你早已成魔了！”莫言看到流金的脸色越来越沉，紧握的掌间更是有一股道法在流动，透漏着说不出的诡异。
“你这个畜牲！”流金怒斥道。
他毫不在意的看着众人，冷笑一声道，“来吧，你们不是要杀我们吗？我们一家三口今天就站在你们的面前，动手吧！”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耽，不敢乱动，轩辕、吴双看向流金，只见他冷冷的看着两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可当两人看到流金的掌间，那一团不停闪烁的五彩光晕时，面上不禁大惊，那是……流金师兄这么做，会不会太残忍了……
“不……”莫言心下一突，似是想到了什么，从胸腹间发出一道凄厉之声，转头看向尚不知发生什么的木眉一眼，莫言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忽然间死去了，他就像个疯子一样看着木眉，又哭又笑的，那哭声呜咽之极，笑声更是比哭还要凄厉难听。
木眉看着摇摇欲坠的莫言，心下一惊，想要紧紧的抱着他，但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她的全身已经渐渐的僵硬，她看到自己的双脚已经渐渐的变成树身，树皮粗糙，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割着她的皮肤，接着是小腿，再接着是大腿。木眉强忍着疼痛，看着手足无措，彷徨无依的莫言，想出声安慰他“相公！我没有事！”但是当木眉隆起的小腹渐渐变成树身时，木眉的额头不禁冷汗涟涟，脸色更是惨白的吓人，疼痛使她几乎快要昏厥，她感觉有无数的刀子正在凌迟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啊！虽知道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但却也没有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来终结他的性命……孩子，娘对不起你啊！
莫言看着木眉的痛苦，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半跑半爬地跪在流金身边，不停的磕头，哽咽的求着流金，“师父，你杀了我吧，我求你杀了我，别这么对她……别这么对她，我求求你师父！求求你了。停止吧，快停止吧！”
周围的道教人看着这一幕，都心生不忍，缓缓的别开眼，不忍再看，但是凄厉的声音还是不断的传入耳中。轩辕和吴双见了，心里不禁叹息连连，虽然一直知道流金师兄对妖魔下手毒辣，但从未见过，今日一见不免令人发寒啊，即使是妖，也是一条生灵啊，何必下手这么重啊！哎……流金师兄的做法究竟是道教之幸还是不幸啊！
流金看着不断对自己磕头的莫言，心里一阵痛快，他弯腰一把揪住莫言的发丝，冷笑道，“杀了你，我怎么舍得！你可是我的好徒儿，这妖孽勾引你叛教，不杀她，难解我心头之恨！”
莫言正欲乞求，却听到一道常常让他心痛的声音道，“相公，别。别求他！别……”那声音饱含了太多的痛苦和隐忍，流金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是啊，还是你娘子有自知之明，现在恐怕是迟了！”
迟了？什么意思？莫言一惊，渐感不妙，就在这时一道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划破了整个宁静安和的小村庄。
莫言望去，心神俱裂，他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了，他的眼前被一片血色笼罩，红，满世界的红，那是血，从木眉身上流淌下来的血，可能是她的，也可能是孩子的，到了这一刻，莫言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断了，他的眼中再没有其他，他就像是一个活死人一样，缓缓走到木眉身边，伸手朝忽然横空蔓延的枝条伸去。
木眉的树身上就在刚刚忽然生出无数的藤蔓枝叶，狠狠地穿透她的血肉，穿透她隆起的腹部，那些枝条上还带着血液，一边向四周蔓延，一边开出新的枝条，血液顺着新生的枝条缓缓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院中除了流金和莫言，几乎没有人甘再看第二眼，太残忍了！
莫言颤抖的摸着木眉的腹部，曾经这里有他们的孩子，他们甚至还幻想着孩子有一天若是出生了，如果生的是男孩，名字就叫木言，如果生的是女孩，名字就叫莫眉。他们都已经想好了，可孩子却没了，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啊，梦境太长，他都感觉太累了！
“相公！求你，杀了我吧！”木眉现在只剩脖子以上完好，现在已经半人半妖，她现在每活一秒都是一种煎熬，孩子没了，她能感觉到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一点点的流走，她的心死了，只求能够速死。
两行清泪滑过莫言俊秀的脸庞，他温柔的看着木眉，仔细的擦着她被汗浸湿的脸颊，轻轻地，怕是会惊吓到她似地，柔声道，“我怎么舍得杀你？怎么舍得呢？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深深地爱上你了，那么深的爱，早已和我的骨血连在一起，看到你落泪，我的心都碎了，我怎么忍心让你和孩子一起痛，一起离开我呢？你放心，你不会再痛了！”活落，莫言温柔的脸庞忽然变得狰狞可怖，像厉鬼般幻化出一道剑气狠狠的插进木眉的胸口，殷红的鲜血染了两人一身。
“谢……谢你……相公！”木眉的眼角划出两行血泪，滚烫的泪水止不住的蔓延下来，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莫言伸手止住木眉的话，温柔道，“你好好地歇一会，听我说！”
她静静的靠在莫言的肩上，努力的想要听清莫言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一家三口要永远的在一起，永远不分离，你休息一会，等你醒来，就会发现一切都还和原来一样，我们带着孩子去一处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地方，造一所房子，养很多的鸡鸭，再种上二亩小田地，我在地里干活，你就在家里教孩子读书，你说好不好……”莫言觉得木眉支在他肩上的头向外一偏，心里忽然涌起了大量的悲伤，泪水汹涌而出，他紧紧地抱着木眉粗糙的身体，柔声说，“你睡吧，睡着了就不会痛了，我会永远陪着你和孩子，这一辈子你受的苦太多，如果有下一世，换我来做一颗木眉树，你说好不好……”木眉已经彻彻底底的恢复原形，可是仿佛莫言身旁站着的仍是木眉真人一般，莫言温柔的朝布满鲜血的树身上印下深情一吻。
没有人看到莫言是什么时候出手的，他紧紧地抱着冰凉的树身，催动自己所有的内力，森白的骨骼狠狠地穿透他的血肉，紧紧地镶嵌在木眉树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