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深夜凉意尤甚,风郢在那天晚上之后,受了些风寒,这三天来一直都待在卧房休息,不许任何人打扰,包括梅子。
实际上只有风郢自己心里清楚,所谓的病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太过于烦乱,想好好处理一下这些事情,所以才闭门不见人。
清晨,街头巷里熙熙攘攘,卖馄饨的小商贩挑着担子一路走一路喊着“热乎乎的混沌咧!”
卖冰糖葫芦的白发爷爷身边围着一群孩童,过路的商贩赶集者络绎不绝,车水马龙的街景与往日有所不同,古运河河畔旁的柳树一夜之间居然挂满了五彩缤纷的花灯,让着春天变得更加斑斓奇异。
每个路人都十分新奇,有些人在讨论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花灯节早已过去有半个多月了,况且哪家有如此多的银两去置办这些精致巧妙的花灯?
凌梅子已经有三日不见风郢了,心中十分想念,可是风郢又下令不许人探望,包括自己在内,凌梅子十分郁闷。
她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上次偷溜去永宁山发生的事被风郢知道了,在生自己的气?凌梅子心想,应该是这样的吧。
这三日来她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闲云山庄,跟江川练武,在柳无一的监督下练字,乖巧得不敢有半分懈怠。
这不,一大早的就被柳无一叫起来练字,教书先生还是那么的死板不开窍,好在柳无一有事儿不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自己还能偶尔偷偷懒、和紫灵说说话儿。
“我好想知道师父究竟是怎么了,身体是否无恙……”凌梅子趁着教书先生休息的时间和紫灵抱怨着说。
“小姐,庄主他应该没事的,你就放心吧!”紫灵安慰道。
“你先好好学着,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紫灵做着鬼脸向凌梅子说道。
“好呀!紫灵你真好!”凌梅子觉得心里得到了一些安慰,心中舒坦了不少,待紫灵走后,望着院里的花草发呆。
正在此时,闲云山庄门外,一辆宝璎朱盖的棕色的轻便马车停了下来,马车旁的少年一身青衣,走向前与闲云山庄的侍卫交涉着些什么后便又回到了马车旁。
“公子,庄上的小厮正在去禀报消息,得稍等片刻。”杨元立走到马车旁,掀开车窗的帷裳对沈彧青说道。
“好。”沈彧青心里闪过一丝担心和疑惑,风郢兄生病了?
守门的小厮快步朝着东厢房走去,一路疾步到了风郢的卧房院外,江川站在院门前守着。
“何事?”
“沈……沈家公子来访……”小厮喘着气儿,缓了缓,继续道“此时正在门外等着呢!”
“你返回去告知,庄主不舒服,身子抱恙,不想见人。”
“好……好的。”小厮正欲退下,突然风郢从院中走了出来。
“等等,把沈家公子单独引到我的卧房来,说是我有话要与他私说。”风郢依旧是一袭白衣。
“好的,我这就去!”小厮说完便转身退下。
“江川,梅子呢?”风郢转身回了院中,江川紧随其后。
“在书房练字读书。”江川如是答道。
“哦,那便好,这几日她还算听话。”风郢在紫竹旁的石桌、凳旁坐了下来。
“先别告诉梅子沈公子来了,以免她没法儿静心学术。”风郢若无其事的吩咐道。
“嗯,好的。”江川站在一旁。
“哦,还有,你去吩咐厨房做些点心和茶水过来。”风郢整了整微乱的衣衫。
“好的,江川这就去办。”说完,江川便朝院外走去。
风郢一人坐在院中,簇簇紫竹摇曳风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显得风郢只身一人,茕茕孑立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柳无一此时正从外边回来,恰巧碰到山庄大门外的沈彧青的马车,便上前询问是如何一回事儿。
“请问是?”柳无一问道。
杨元立正欲开口回答,此时沈彧青听到熟悉的声音,便主动掀开马车的帷裳,已经先行一步探出头来说道:
“是我。”
“哦……原来是沈公子。”柳无一有些惊讶,心中的清湖被沈彧青如沐春风般温暖磁性的声音卷起了一圈圈波澜……
沈彧青今日一身百合紫衣锦袍,头冠羊脂玉冠,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
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语话轩昂,但又带着几分温暖。
柳无一的确有那么一瞬间被沈彧青身上独特的气息晃了一会儿神。
此时捎信儿的小厮已经到了门前,正欲上前请客入门,忽然看到柳无一站在马车旁,便走向前在柳无一耳旁告知了风郢的话,柳无一听完,会意地转身朝沈彧青和杨元立说道:
“沈公子,我家庄主有请,请往这边来。”柳无一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敬姿。
“嗯,劳烦柳姑娘带路了。”沈彧青掀开帷裳,慢步下了车,跟随于柳无一身后,杨元立也不例外,紧跟着沈彧青的脚步向前走着。
三人一路无话,气氛略有尴尬,沈彧青正在心中思索着该说些什么调节气氛,此时柳无一却说话了。
“沈公子器宇轩昂,一看便是大家之子,冒昧问一下公子闲时可有什么喜好?以缓解烦闷?”柳无一放慢脚步,等着身后的沈彧青,转头问道。
“这个嘛……”
沈彧青略带痞气看了看柳无一,意味深长地说道:
“醉花楼……可缓解烦闷,若是柳姑娘不介意,我可带你去逛一逛!”说完,沈彧青哈哈大笑,杨元立在一旁也憋着笑。
柳无一听完,两抹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公子可真会开玩笑!”柳无一心想,这公子还真是有些痞气。
“罢了罢了,闹着你玩儿呢,正经说来,我闲时出了喜好练武之外,还喜欢吹箫,因为我觉得武功和音乐有着极其微妙的相通之处,而我,尤爱萧声。”沈彧青正声说道。
“哦……”柳无一眼前一亮,看了看沈彧青,正欲道出自己也喜欢吹箫的喜好,但转念一想,压住了那份欣喜,觉得不必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说这么多,便改口说道:
“沈公子的喜好甚是符合您的性格!”
“多谢柳姑娘夸奖!”沈彧青莫名觉得这个姑娘身上带着一点清冷的距离感,但他却觉得十分清奇。
转眼便到了风郢卧房的庭院前,柳无一领着杨元立去了一旁的闲亭休息,沈彧青独自一人走进了风郢的院子里。
“风郢兄!”沈彧青见风郢独自一人坐在紫竹下的石桌旁,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茶水,几片竹叶正轻轻的飘落下来,恰巧落在了点心旁。
“你来了!”风郢略带惊喜的回头看到了沈彧青。
“坐吧!”风郢一边给沈彧青斟茶一边说道。
“嗯。”沈彧青应声坐下,接过风郢递过来的茶,放至嘴边,轻轻咂了一小口。
“听柳姑娘说你受了风寒,现在可好了一些?”沈彧青拿起一块点心吃着。
“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受了点凉,不碍事儿。”风郢也拿起一块点心尝了尝。
“我今天来,本是想实现五年前的诺言,和你一起带着梅子晚上去看花灯的,却没料到你生病了!”沈彧青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
“不碍事儿,你带着她去就好了,我放心。”风郢眼前不禁浮现出梅子的身影,也不知道这三日她是否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过两日我便上京城去了,永宁公主举办笄礼,我得赶回去。本来还想在广陵多玩个几天半个月来着!这下好了,全泡汤了……”沈彧青无聊地捡起点心旁的竹叶把玩着。
“过两日便上京?是有些快了。”
“诶。”风郢停下手中喝茶的动作,叹了口气。
“怎么了?风郢兄?为何突然叹气?不会是因为我不能留在这儿多留几天而惋惜吧?”沈彧青略带玩笑的说道。
“不是。”
“是我的老爷子叫我回府,我无法推辞,不知该如何是好。”风郢捏了捏眉头,似乎这样能缓和烦恼似的。
“啊?为什么突然叫你回去啊?”沈彧青正襟危坐。
“我在外晃荡了十几年,老爷子想让我回去成婚。”风郢十分头疼,希望沈彧青能给自己一些点子。
“难道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叶府家的千金?”沈彧青问。
“嗯,叶倾霓。”风郢的语气中透露着无奈。
“那怎么办呀?!虽然我也想给你支个招儿,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这么做的。一走了之是不可能的,毁了婚约你又怕气倒老爷子,可是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呀!”沈彧青也替风郢着急,但又无可奈何。
“嗯,你说的有道理,正是我所想的,这件事拖着也是没有益处的,我这一次决定回去,回建康,就是为了解决这件棘手的事儿。”风郢顿了顿,继续说道,
“只是我不能带梅子回去,因为按照老爷子的脾气和叶倾霓的心性,我怕对梅子不利。到时……你能不能帮我照顾梅子?”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沈彧青爽快的答应了。
“那就好,那么梅子暂时先拜托你了,待我处理好老爷子这边的事儿,我会想办法说服老爷子,把梅子接过来的。”风郢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嗯,风郢兄,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梅子的!”沈彧青心中凛然觉得充满了责任感。
倾诉完自己的心头大事,风郢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被放下了,风郢决定,两日后让凌梅子跟随沈彧青一路前去建康的沈府,因为沈府是直接由沈彧青掌管的,所以凌梅子去那儿也比较自由和安全,而自己便与叶倾霓前去建康。
二人继续闲聊着,直到午膳时间,为了不打扰凌梅子,沈彧青并未告知他来闲云山庄的消息便直接离开了,打算在晚上的时候再来带她去逛夜市、赏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