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写道:“她预留在你体内的一段肉体记忆,但是,当她出现之后她就开始腐化。她匆匆忙忙告诉我该怎么办之后,就要求我杀了她,她说如果继续放任她腐化下去,会产生一个和母体拥有强力链接的意识,那会一直暴露你的位置,并且一直折磨你的心智,直到你彻底屈服并且再一次成为她的孩子。”
歌利亚看到苏诺写下的话之后,不由得摇了摇头,拖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这该不会意味着,那些同样会将人关入暗噬领域的人,就是所谓的她的孩子吧。我的妈妈她……果然还是……站在了我的对面。”
歌利亚越说越泄气,慢慢地让自己垮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着这半个实验室的门外。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的母亲究竟在做些什么,为什么会……”
苏诺默默地走上前:“歌利……亚……放弃……不要……”
歌利亚睁开一只眼:“我说啊,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我想放弃的?我只是觉得,有些累而已,要考虑的事情越来越多,想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可是眼下,看我这个样子,我什么都做不了了。”
歌利亚在椅子上翻了一个身,慵懒地说:“我看这样吧,你就代替我出去走走。”
“这……不好……我……没法……一样……和你……”
“啊?没法和我一样?唉,这没必要的,苏诺,”歌利亚从椅子上滑下,撑着桌子走到苏诺的面前,“你直接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另外一个人格苏诺就行了,以后万一还有这种情况,也好给他们一个心里准备,更何况啊苏诺,这是你的身体,按理说,决定它的使用权的人不该是你么?”
苏诺陷入了沉思,歌利亚则是走上前拍了拍苏诺的肩膀:“别再想了,苏诺,天天呆在这种鬼地方难道你会开心吗?出去走走吧,再这样下去,无论你的意志有多坚强,也是受不了的。我么……就在这里好好想想,然后找找看,说不定她还留下了什么你没有在意到的事情。”
苏诺觉得,歌利亚说得很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在墙上写道:我走了之后,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要被梦魇抓到,否则……
“否则之后的话,就不必写了,我心里有数。苏诺,出去以后,大胆一些,多认认人然后替我向西尔维亚和贝林教授报个平安。说话不方便的话,我房间里书桌的第二个抽屉里有个笔记本,你就用那个代替说话就行,就算别人不太信任也别泄气,之后我会好好帮你和他们好好解释的。哦,有一件事你要注意。”
歌利亚伸出右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后说:“关于哈迪斯的事情,别和别人说,会惹出麻烦的。虽然这不是只属于你我的战争,但是……算了,说太多你也想不明白,总之,别和别人提到哈迪斯就行了。”
苏诺用力一点头,转身想离开实验室,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着歌利亚。
“还有什么事吗?”
苏诺小跑到墙边,刻写道:“你有可以交换秘密的挚友吗?”
歌利亚挠了挠头:“你突然在说些啥啊,苏诺。”
“要好到什么都能说的朋友。”
“啊?”歌利亚没好气地摇摇头,“我才说的什么你怎么转眼就忘了?”
“不是这个意思,歌利亚,”苏诺写道,“总该有那么一两个可以诉苦的对象吧。”
“没有,”歌利亚回答,“你想诉苦就冲我来好了。我不知道现在你的心理年龄究竟是多少,我只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有些事情,是只能由我们自己承受的。如果你还在想着依赖其他人的话,我劝你还是快些长大吧。”
苏诺半懂不懂地点点头,对着歌利亚竖起了大拇指,随后离开了实验室。
不知是不是苏诺离开了这里的缘故,歌利亚觉得整个实验室变得比刚才更加黑暗了。
歌利亚靠在桌边,双眼环视着这残缺不全的实验室自语道:“嗯……这是苏诺记忆中的世界,也就是说,模糊的地方,是他没有看见或者看得太快没有记住的部分,唔……”
当他注视着远处的景物的时候,突然发现在远处所有的景物当中有一个十分的清晰。
是一只电子钟,上面写着“21:59:31”。
“嗯……可能是,苏诺在被擒住的情况之下,想要知道现在的确切时间,所以在远处的这些物品当中,只有这个是看清的。”
歌利亚想要走上前细看,却发现,自己被看不见的墙挡住了。
于是他顺着“墙”摸了一下。
歌利亚分析道:“很不规则,坑坑洼洼的,看来,他的视线被人为干扰了。地面能看见,但是时不时的会有模糊的区块,这说明他不是被人用床送进来的,而是像个犯人一般押进来的。押进来?什么嘛,他到底是不是他妈亲生的?还是说他的母亲在这个时间,已经陷入了某种……疯狂的心理?可怜的孩子。”
想到这里,歌利亚又把目光移到了对方在桌上的文件和文件夹,想把它们拿起来,可是它们就像是雕像的一部分一样,根本不能移动分毫,连翻开一个角都不行。
歌利亚自嘲道:“额这……只是抱着一丝侥幸而已……”
他又走到了实验室的中心,一个用钢化玻璃分出的一个巨大的房间,但是里面什么都看不清,并不是因为没有灯什么的,而是里面的空间完全变形了,就像是塞满了无数个不规则锥体,当歌利亚注视着这个房间的时候,房间内的这些不规则的锥体,映出了无数个歌利亚,看上去十分的瘆人。
“苏诺应该就是在这里接受的偏食因子吧。记忆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子,要么是他进入之前,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上了,可是又没蒙全,或者是中了麻醉剂,又或是……这是他死之前看到的场景,偏食因子的侵蚀,让他的视野被扭曲成了这个样子。”
总之,里面也是进不去的了,这对于苏诺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接着歌利亚又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了一遍,觉得这里好像没什么又价值的线索了。
“唉,要是这里面的人员也能还原的话,说不定能看出什么其他的线索,就一个时钟实在是……”
就在歌利亚开始泄气,准备离开实验室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在门口的墙上有一个板子,是一张卫生监察板,在值日的那一栏上面,贴着一个名字牌。
歌利亚凑上前一看,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
“这都是些什么啊,怎么有点像……英语音标哦不……这符号是啥?N?还是Π?就不能好好写么?”
这是一张手写的名字牌,而且是由这张名字牌的主人自己写就的,用的还是希伯来语。
歌利亚只会法语英语和日语,略懂些意大利语,但是从来没见过希伯来语。
总之这个名字的样子我要想办法记下来,说不定用得上。
歌利亚盯着这张名字牌好久,闭眼,回忆它的样子,再睁眼确认再闭眼,如是三次,最后在墙上临摹几遍,又在另一处墙上默写了一遍,直到他确定自己记下了为止。
他按下了实验室大门边的按钮,从大门处离开了。
实验室位于地下,实验室到地面的走廊非常短小,给人一种这是个地下车库的感觉,但是歌利亚在注意到走廊上的墙面的时候就发觉这应该不是,在斜坡和通道的连接的地方十分不自然,应该也是他的记忆并没有记住实验室外的全部的样子。
歌利亚一瘸一拐地走到地面上之后,环视四周。
周围的建筑物只有这几个:通往地下实验室的通道,和式道场,歌利亚的母亲所在的圣格林姆多姆大学,极东支部野战医院,歌利亚与他的父亲曾经住过的临时棚屋,格雷普尼尔界外的贫民窟,以及一个巨大的天主教风格的建筑。
“这是……”
歌利亚抬头看着这一个个蓝色的尖顶,抿着嘴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歌利亚就觉得后脑发凉,他回头一看,发现那个浑身都是黑烟的斗篷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好么,这难缠的家伙又来了,要不是我现在缺胳膊少腿的,我就要和你打一架,撕烂你这块破抹布!
歌利亚心里是这么想的,右手立刻捂住自己的口鼻,尽量减弱自己的呼吸。
可是斗篷似乎本来就不是冲着歌利亚来的,它只是在这被各种不搭调的建筑拼凑起来的丑陋的万花筒广场晃了两圈,就径直去了野战医院。
“去看看吧,破布,反正我想那里不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歌利亚放下手,看了一眼这个建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在哪里见过。
“我一定是来过的,我有印象,可总觉得少了什么。要不是广场到围墙就只有这点距离的话,这前面应该还有个……一个……什么来着……”
歌利亚想通过在自己眼前比划来强迫自己回忆起来。
他一边用手比一边自言自语:“雕像?不是,要更小一些,站台?也没那么大,而且我记得我是坐自家的车来的,次数还很少是住在这里面的。报刊亭?靠,我在想什么,怎么会是报刊亭。”
歌利亚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给我想起来啊,想起来啊可恶!”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的鼻尖发痒,紧接着出现了一丝丝甜味。
好可爱的味道,这是……草莓酱?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但是什么都没有,不过这个一点点的气味,倒是让歌利亚想起这里曾经有个什么东西了。
“可……可丽饼……流动餐车……”
话音刚落,一个小巧的可丽饼流动餐车缓缓地从虚无中产生,就如同某样东西被烧毁然后将整个过程倒放一般。
与此同时,餐车前出现了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各穿着一套黑色的制服,不仅如此,整个场景就此活了起来,就像是一部暂停良久的电影被人按下了播放键。
小女孩说:“歌利亚,谢……谢谢你为我包扎伤口,我请你吃我最爱吃的可丽饼。”
小歌利亚说道:“对不起我……我不喜欢吃这个口味的……我喜欢的是……”
而就在这个时候,这座雄伟的建筑之内传来了一声巨响,顷刻之间,所有的玻璃都被震碎,内院顿时火光冲天。